第3章 小魚和落日

和媽媽一起生活的兩年，小滿沒有一天不開心。

開始知道，原來想喝AD鈣時是可以不被罵饞的，原來還有生日這種東西，原來一整個夏天都有穿不完的子，原來頭發應該是清爽用梳子隨便一梳就能到底的。

傍晚的時候，媽媽會帶上一卷涼席，鋪在天臺上。

小滿和媽媽躺在涼席上，看白雲鑲著金燦燦的邊、看落日餘暉、看銀月高懸。

有一次，媽媽送給小滿三只金魚，去天臺的時候也舍不得放下。于是媽媽用明塑料袋把小魚裝起來，讓小魚和們一起去天臺。

小滿躺在涼席上，隔著裝著水和小魚的袋子看落日，明的袋子和水映著璀璨的波，小魚們仿佛活在話世界裏。

小魚和落日。

和媽媽。

-

七歲的那年，和媽媽搬了家，不再是職工宿舍，而是兩棟之間連著很多掛服的彩線的筒子樓。樓下的花壇裏種了幾顆長尖刺的矮植，媽媽說那是鐵樹。

小滿一趟一趟幫著搬東西的時候，注意到有一只老咪占據了小橙車的坐墊。

抱著紙箱子走過去，坐在紙箱子上看老咪。老咪瞥了一眼，撐了個懶腰，抖一抖，走了。它給的坐墊留下許多老咪。

的新房間有一個很漂亮的鈴蘭壁燈，媽媽說可以開著這盞小燈睡覺。

窗戶是墨綠的木框，玻璃被墨綠的木條隔六塊。

推開窗往下看，一眼看到剛剛對不理不睬的那只老咪。

此刻，老咪完全不是剛剛那副高冷的樣子，正朝著一個年甜甜地喵著。它靠近年，用頭沉醉地蹭他的腳。

好嗲。

穿過筒子樓之間的晃晃的晾繩，灑落在小年上。

小滿看見他蹲下，把衛的袖往上一推，稍許瘦削的手指和手腕出來，幾縷碎落在上面，顯得格外白皙幹淨。

他用很輕很輕的力度，撓撓老咪的下。

原來老咪喜歡被撓下啊，小滿默默記下。

……

把家裏的紙箱收拾好，和媽媽的床都分別換上一套幹淨的床後，媽媽拎著一箱牛帶著小滿上樓，去一個阿姨家吃飯。

阿姨家有大大的電視，小滿就坐在沙發上，握著遙控，找自己想看的畫片。

阿姨和媽媽一遍剝豆一邊聊天。

“喜蕓，你想好了？如果真要轉到本部來，你會忙很多，到時候你還有時間照顧小滿嗎？

“上次我打聽到一個環境和老師都不錯的特殊學校，要不然去看看？”

阿姨是短發，不像媽媽一樣長發垂到腰。擼起袖子來的時候，小滿看到上面有青紫的淤青。

媽媽回答：“小滿不在我眼下我不放心的，之前我們去看過醫生，醫生說小滿是備說話的能力的，是心理上的問題，會痊愈的。我不想讓去特殊學校。”說著又嘆氣，“我白天找個鐘點工幫我照看。”

“也行。”阿姨點頭，“這樣吧。寒暑假的時候不用找，我可以讓我家渡幫忙照看小滿，反正他們初中生放假閑的。你每天早上把小滿送到樓上來就可以，你現在到都要用錢。”

“真的可以嗎曉玲姐。”

“那當然。”

“那就太謝你了，我剛搬過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了鐘點工。如果不是實在可靠的人，我沒辦法放心。”

們正聊天的時候，一扇深褐、上面掛了個飛鏢盤的房門打開。

小滿最先注意到那扇門，也第一個和從門裏出來的男生對視。

年睡眼惺忪，短袖T恤的領口松松散散地垮著，出一截清晰的鎖骨。

他看到小滿以後，先是疑，而後看了看餐桌那邊。短發阿姨代他跟小滿的媽媽打招呼，他迷迷糊糊地照做。

最後，他忽視掉小滿，直接進了洗手間。

年的背影拔得像一棵樹，隨意搭在門把上的那只手與小滿的記憶重合。

他的眼睛直視別人時很好看，比小滿剛剛從樓下往下看時他低垂著眉眼的樣子更好看。

他們剛剛的距離很近，于是小滿注意到更多之前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比如，他突出的鎖骨上那片創可，他耳朵上那一道深褐的結痂，他後頸上淺淡的青。

小滿又回頭去看阿姨。

阿姨和哥哥上，都有著傷痕。

-

過了一會兒，哥哥從洗手間出來。

他似乎是洗了臉，額前的碎發有些輕微的，有一小撮凝在一起。順著發梢，小滿看到他微蹙的眉頭。他看起來有些不悅，上散發著并不希有人靠近的氣息，和他剛剛老咪時完全不一樣。

小滿看了看手裏的遙控。

難道是因為搶了他的遙控嗎？

小滿看了他好久。

這導致原本打算跟劃清界限，徹底忽視的男生到灼熱的視線，不自然地回看過來。

小滿抓住這一刻，在他看過來的一瞬間就把遙控遞了過去。

不要生氣啦，還給你還不行嘛。

年怔愣了一瞬。

小滿不再看他，轉頭又去看了電視。

看電視的時候小滿沒有很用心，一是因為畫片是重播，已經看過了。二是因為心裏想著哥哥和阿姨上的淤青，思考著阿姨家裏會不會有怪。

“咚咚咚”

三聲輕響傳來，小滿回過神，看到那個哥哥用手輕叩面前的茶幾桌面。

疑地看向他。

“小學生，你怎麽呆呆的？”

哥哥的聲音有些冷，總給人不耐煩的覺。

小滿沒回答，覺得哥哥應該看不懂手語。

還有，小學生是什麽意思？

他看著小滿發呆，無奈地搖搖頭，又說：“剛剛我媽說假期讓我帶你？”

這個小滿聽懂了。

點點頭，朝這個小哥哥笑。前幾天掉了一顆牙，笑完之後，原本還一臉不耐煩的人轉過頭去，也笑了聲。

過了一會兒，他又搭話。

“小屁孩兒，你怎麽不說話。”

“裝高冷？”

高冷又是什麽意思？

“算了，懶得搭理你。”

“你什麽名字？”

見還是不說話，年低眉頭，耐心耗盡。

在他站起來的前一秒，小滿走過去，按住了他。

在年的目追隨下，小滿走到媽媽邊，開始打手語。

「媽媽，哥哥問我什麽名字。」

媽媽轉頭幫小滿解釋：“月滿，月亮的月，滿月的滿。”

小滿開心地轉朝著年笑。

出中指放在邊，而後手展，手指在并攏放在耳邊，晃兩下。最後，指了指他的方向，向前出拇指。

媽媽繼續說：“小滿說，‘哥哥，你好’。”

在看到小滿打手語的一瞬間，年的面凝固，隨意搭在上的手指無意識收。

他反應過來後，看著小滿，也說：“月滿，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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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回到沙發那邊後，渡把遙控放到手裏。

“反正我也不換臺，還是你自己隨便選吧。”

小滿想打手語說謝謝，又覺得哥哥看不懂，便點點頭。

哥哥看著，斂起之前所有隨意、散漫、不耐煩的神，很認真地開口：“我渡，希的，擺渡的渡。”

一個字也聽不懂。

一個字也沒學過。

小滿假裝自己懂了，沉穩地點點頭。

小汪的汪，dududu的du。

渡看一眼，嘆氣。

“算了，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