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白商垂眸：“此雜，夜間又涼，民弱不堪，還殿下允準我另尋修養之所。”

“自然，自然。”謝聰這三兩句百轉千回的腔漫調勾得心思不屬，連聲應了。

他回頭四顧，剛想召那侍衛，想了想又改喚了隨行太監：“全福，你帶這位姑娘去尋一間廂房休息，好生照顧，不得怠慢。”

戚白商作禮起，眼尾余掃過，方才憑欄已空無一人。

臨出雅榭時，恰有一人著明藍廣袖常服，大步邁雅榭，與肩而過：

“二皇兄——”

聲音戛然而止。

那人面驚艷與疑之，停回頭，看向那道已經走去榭外的背影。

“三弟，何事顧盼？”

“沒什麼，”謝明轉回，“只是覺著方才過的那位人……”

“嗯？”謝聰目沉。

謝明回神，灑慷慨地笑了：“弟弟只是覺著眼，像是在哪里見過。”

“如此人，上京怕是不得一見。”

“不是真人，是……”

畫像？

謝明腦海里浮現起一幅裝裱致的人圖，圖中子要比這一位華貴得多，年紀也高上一旬，只是無論他再怎麼想，都記不起是何地、何時見過的畫了。

及謝聰不善目，謝明慨然一笑，懶得與他在這事上角逐：“皇兄勿怪，是我記錯了。”

“無礙，坐吧。”

“謝皇兄。”

今日之事明面只是貴們爭風吃醋，系上卻事關謝清晏所偏向、更關乎儲位。兩位皇子心思各異，一同在雅榭落了座。

只是這兄友弟恭的場面沒能維系多久。

“殿下，不好了，”方才離開的太監全福連滾帶爬地進來，叩首便拜，“醫，醫不見了！”

“什麼？！”

本就三心二意惦念著人的謝聰眼角一，鶩之險些未能住：“怎麼會不見了？”

全福嚇得哆哆嗦嗦：“就在湖畔西南那個游廊轉角，奴一回，那醫就不知所蹤了……”

“今日帶來的所有人手布進瑯園，”謝聰咬牙，“給我搜出來。”

“是，是……”

“皇兄，”謝明看戲似的眼神在謝聰那晦的一眼后，自覺收斂了些，“這里可是琰之兄長的私宅，你這般行事，若是傳到了父皇耳中，怕是不能輕易原宥你啊。”

“多謝三弟，提醒的是。”謝聰回，“待尋得那子，本宮一定向琰之兄長致歉。”

謝明都好奇了：“當真生得仙子似的人，皇兄連琰之兄長的面子都不顧了？”

“三弟玩笑。”謝聰咬牙，微笑，“只是那位醫了得，連柳太醫都驚嘆不已。這等賢良，我自當納麾下。”

謝明戲謔大笑：“是納麾下，還是帳中啊？”

——

“帳中有人！在那兒！”

“快追！”

“…！”

躲在水榭幔帳之后，匆匆掛上面紗的戚白商暗罵了句，伏低腰，快步沿著層疊的幔帳繞回廊。

“這瑯園，建得跟鬼打墻一樣，城府深沉之人連府邸都比旁人……”

腹誹未盡，拐過角廊的戚白商才走出去幾步，就聽前的拐角后傳來散雜聲。

臉一變，扭頭要退回。

后剛經過的游廊也跟著傳來了追兵腳步。

前后夾擊。

戚白商：“……”要完。

咬了咬牙，扭頭看向在月下顯得黑黢黢的湖面。

涼風拂得面紗輕。

“謝清晏，你最好沒有養鼉龍的喜好，否則做了鬼我先來找你償命。”

戚白商將眼一閉，就要跳湖中。

只是沒來得及——

后門扉無聲而開，疾風拂過，腰間驟然一，整個人便被向后拖進了房。

門扉無聲合上。

“砰。”昏暗室，戚白商被一只修長指掌隔著面紗捂住了口舌，在門上。

門外兩隊侍衛會首：“找到人了嗎？”

“沒有！你們呢？”

“方才看往這個方向來了，一定就在附近，找！”

“……”

一門之隔。

戚白商屏息，杏眼都睜圓了，嚇得沁上霧氣的眸子盯著面前。

惡鬼面近在咫尺，猙獰森寒。

幾乎都覺得到，冰涼面甲下，那人勻長清冷的氣息從容出，撥得面紗輕拂。

似乎是察覺了眼神，那人微微支，面甲下漆眸垂睨。

“啞了？”

惡鬼面低聲冷謔。

他扣著舌的指骨一松開，向下，冰涼的指腹輕拂過頸側。

到某個位置時，他指骨忽停住，勾起覆面云紗。

戚白商驚：“別……”

晚了。

輕輕一扯。

云紗從那人指間落——

如羊脂玉膩白皙的頸側，出了一道細長曖昧的紅痕。

驪山那夜，一箭凌空而來時，他所留下的。

“命真大啊……醫？”

那道凌冽清沉的聲線夜如弦振，似笑而涼意煞人，

戚白商心口一，側逃。

可惜薄肩剛離開門板寸許，就已被那人料到，惡鬼面從容攥住了覆著白紗的左手，在了側門上。

纏著白紗的左手傷，被那人用力住。

“嗚……”

痛意一瞬涌起，眼底落了雨似的。

“果真是你。”

惡鬼面下低低一聲輕嘲，“為何要自投羅網呢，醫。”

戚白商掙扎：“我不是……”

那人指腹輕慢過頸側紅痕。

分不清是冰涼抑或滾燙，在他掌心下一。

惡鬼面下勻長氣息停了一瞬。

驀地，他反手握住的頸，狠狠抵在了門上：

“或者我該你，戚白商？”

第13章 夭夭 “我曾與勾指畫押。”……

喚名字的聲音清沉，冷冽，聽得戚白商心口一抖。

“為慶國公府長，卻自稱游醫為生，當日騙我時，你可想過今日之死局？”惡鬼面下閑散低聲，扣握在頸前的指骨緩緩收。

殺意凌人。

再聽也跟閻王點卯似的。

戚白商甚至能清晰知到，那人如修竹凌厲漂亮的指節下藏著挽弓提刀數年才有的薄繭，正刮磨著頸側細的皮，生疼。

戚白商不敢掙扎——

扼在頸前的是一只殺慣了人的手。

三十萬鎮北軍統帥，麾下八千“閻王收”，能大胤北境外聞風喪膽的定北侯，怎可能只是白日在雅榭里見到的儒雅書生？

“你……要殺我？”

“…嗤。”

惡鬼面下，俯那人笑了，低聲勝竹悅耳，吐出的話卻從心口涼到指尖：“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戚白商眼睫輕了。

烏漆瞳底染上漉漉的霧氣，長睫浸，將細白眼尾沁出嫣，頃刻便是一副泫然泣，我見猶憐的模樣。

“我那日不是故意騙你…”

換了旁人在此，大概抵不住一眼。

偏偏惡鬼面下不為所。

“你當我是謝聰麼。”

他扼在頸前的指骨一，迫得仰臉，眼底淚意都真切了幾分：“論勾引人的本事，你還不及戚妍容。”

戚白商氣息微紊，有些屈辱地垂低了睫：“謝侯…饒命。”

流淌的月凝停。

幾息后，那人漫不經心：“誰與你說，我是謝清晏？”

戚白商氣息急得輕促：“謝侯爺彪炳日月，流芳千古，自非凡夫……”

“再廢話。”他毫不溫地提著頸向后一扣——

后半句‘殺了你’不言自明。

戚白商一哽：“…猜的。”

“猜錯了。”那人冷漠，“繼續。”

戚白商抿，停了兩息，盈盈地掀睫：“若是侯爺有意儲位之爭，我可為應……”

著戚白商纏紗左手的指骨驀地收。

吃痛咬，微微屈低了頸，而將左手在門上的那人折腰向前，低聲沉冽。

“戚白商。不要試探我。”

“我知…錯…了。”戚白商忍著疼聲。

惡鬼面甲下，謝清晏眉峰沒來由地一。那點殺意跟著撕破一條隙，泄了出來。

他像下意識松開了指骨。

戚白商本能向旁一躲，倚上檐柱，將纏著白紗的左手著垂在側。

“……”

方才那一瞬心緒紊得毫無緣由，謝清晏眉峰皺。

隔著面甲，他瞥過子被纏裹的左手。

白紗下出艷紅，像雪里開出靡麗的花。

謝清晏挪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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