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這夜里,怎麼睡不著,閉上了眼,那冊子一頁一頁在腦海里翻,最后像是活了似的,那些韌的線條竟了起來。
再然后,那線條變阿兄的樣子。
半夜里驚醒,頗為鄙夷自己。
怎如此……
如此沒出息。
阿兄說得對,和合,本是天經地義,他們馬上就是夫妻了。
夫妻之間,這樁事再尋常不過了。
相思咽了口唾沫,心道自己該爭氣些,于是把冊子從箱子里又翻出來,再翻一遍。
這一回,相思終于淡定多了,很滿意自己,懷著一種平和的心態,把冊子放在角落的木盒里,然后爬上床睡了。
相思又睡到日上三竿,陛下遣人來要回禮,三小姐還不醒。
念春急得不行,湊過去輕聲喚道:“三小姐?您醒一醒……”
三小姐翻個,捂著耳朵,繼續睡了。
三小姐這賴床的病,日后可怎麼是好。
徐親自來的,陛下殿前侍候的大太監,念春怎好讓人等,只好再次去扯三小姐:“陛下贈您紅豆寄相思,這會兒要回禮呢!咱們回什麼啊!”
相思迷迷糊糊,心道,他準是無聊得,哪里是要回贈,不過是過來消遣逗弄玩罷了。
“隨便回些什麼,他才不在乎,只是瞧我被他氣,就心里痛快。”
念春忍不住笑:“那奴婢就把昨日大人送來的一些討意頭的陳年酒釀送去吧!”
是兒紅和花雕酒,旁人送的,大人便送了一些過來,裝在木盒子里,用幾個白玉瓶裝著,甚是隆重。
相思咕噥著應了聲好。
念春便去角落里,把那盒子捧了出來給徐,囑咐道:“是酒,公公仔細些。”
徐公公欣然接了東西回去復命了。
相思又睡了半柱香的時間才醒,沒打采地坐著,倏忽眼珠子一轉,轉到角落,只覺得晴天霹靂,手指抖著指過去:“那里,那個……那里有個木盒,哪兒去了?”
念春挑眉:“送給陛下了呀!一大早陛下就來要回禮,奴婢怎麼喊都喊不醒您。”
相思拿袖子遮住臉,渾上下死一般的安詳:“我不想活了。”
第九章
轉瞬便是吉日。
大婚的前一晚,祝府卻意外很安靜,闔府明燈蠟燭,恍若白晝,檐角的紅燈籠,映得窗紙都變紅。
相思閉著眼,也睡不著。
念春和聽夏到時候也是跟著三小姐一道進宮的,兩個人今夜不當值,團在一張床上睡著。
念春也睡不著,扯著聽夏道:“你說,陛下會待咱們小姐好嗎?”
聽夏斂著眉,遲疑道:“會罷!”
可戲文里都說,天子無,伴君如伴虎。
“陛下從前,待三小姐還是很好的。”念春嘀咕著,也不知道是安聽夏,還是安自己。
聽夏“嗯”了聲:“現在也很好。”
“可是往后……”念春總覺得,皇宮不適合三小姐。
聽夏怕他說話,忙捂住的:“往后的事,自是往后再說。”
其實也覺著,皇宮沒甚好的,從前們也是在宮里頭待過幾年的,仰仗著太子和太后,三小姐人追捧庇護,連著們兩個婢份也水漲船高起來,宮里頭的太監總管見了,都會喚一聲妹妹,甚是殷切客氣。
可們也知道,不過是仗著三小姐罷了。
而三小姐,不過是仰仗著太子和太后。
人有所倚仗,自是好的。
可只能仰仗旁人,又是人難過的。
偌大的皇宮,那座上的天子,世人再如何權柄滔天,誰不仰仗那一個人。
如此做了陛下的妻,陛下便既是夫,也是君了。
三小姐那樣純善的子,日后若被陛下欺負了,也只有忍著的份兒。
聽夏說:“三小姐事事不喜與人計較,咱們日后要多替三小姐計較些,若遇上大事,左右還有大人和夫人,梁王府也不會不管,陛下便是天子,也不能恣意妄為。”
念春狠狠點頭。
兩個人懷著滿腹心事睡了。
相思卻橫豎睡不著,只好穿了服,出來院子里氣。
這夜里明月真好看,綴了點點星。
府里亮得都有些刺眼了。晚上點了一些煙火,噼里啪啦好生熱鬧,夜深岑寂,倒更顯寧靜了。
靜得都有些恍惚。
相思坐在亭子里,當值的下人過來問,說悶,出來氣,人沏壺茶過來。
靈武衛流當值,今夜里徐衍徹夜守著,怕出差錯,這會兒瞧見三小姐獨自出來,不由也過去詢問:“三小姐怎麼還不睡?”
相思仰頭看了一眼徐衍,奐的時候,就發覺,徐衍如今更為健壯沉穩了些。
從前還生些,如今越發拘謹守禮了。
他和太子一般大,據說從小就養在邊的,那時候太子邊有十幾個年紀差不多大的,一同習武念書,這些人需得雙親健全,家里大多窮困潦倒,兄弟姊妹眾多,如此家命在手里,便不得不竭盡全力。
徐衍是里頭最吃得下苦,也是手最好的。
最后阿兄只留下他一個人。
徐衍家中有四個兄弟,三個姊妹,他行二,自小沒得過什麼寵,日子苦,常常飯都吃不飽,被挑去給太子做影衛的時候,沒人覺得他是去吃苦,反而覺得他是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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