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清河上的喧囂也漸漸散去。

楊家的畫舫早已調轉船頭，載著一行人緩緩往回駛。

畫舫靠了岸，安遠伯府安排仆從早已在此等候。

崔寶珠與李玄之、楊顯忠兄妹一一作別，由丫鬟攙扶著，上了馬車。

安遠伯夫人思慮周全，特意指派了邊得臉的張嬤嬤隨行，務必將崔寶珠安穩送抵崔府。

楊妙蓮又說還有己話沒說完，非得跟著送寶珠姐姐，楊顯忠拗不過，只得隨去，他還得護送萬歲爺回宮。

馬車一路平穩，很快便到了崔府門前。

巧的是，幾乎在們的馬車停穩的同時，另一輛更為華麗的馬車也緩緩停在了不遠。

崔府門前的仆從見狀，連忙上前。

崔寶珠由丫鬟扶著，正要下車。

便見那邊的車簾掀開，晉國公府的小公爺趙文靖，正扶著崔雪賦下了馬車。

崔雪賦抬眼看見崔寶珠，眼中滿是得意之。

“姐姐也回來了。”

的目，若有似無地瞟向一旁的趙文靖。

“多謝小公爺今夜相贈的花燈，雪賦很是喜歡。”

聲音婉，帶著幾分恰到好的。

崔寶珠聞言，心中毫無波瀾。

往年，也是這般。

每逢乞巧佳節，趙文靖送給崔雪賦的，總是最致、最特別的那一盞花燈。

而，只能眼地看著，羨慕著。

前年，鼓足勇氣，也親手做了一盞兔子燈，想要送給趙文靖。

結果，卻被他邊的丁二攔了下來，說小公爺不喜這些玩意兒。

那盞兔子燈，最后被自己藏了起來，過了許久，才黯然神傷地扔掉。

可如今……

崔寶珠想起那盞“百鳥朝燈王”，心口驀地漾開一暖意。

再名貴的花燈，又怎比得上那獨一無二的燈王？

更何況，那還是李公子特意為贏來的。

崔寶珠微微屈膝，行了個標準的禮：“小公爺。”

崔雪賦見這般反應，不由一愣。

預想中，崔寶珠會嫉妒，會失落。

可沒有。

崔寶珠的平靜，反而讓覺得有些不自在，像是蓄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嘖嘖，這大晚上的，小公爺還親自送雪賦姐姐回來，可真是周到呢。”

崔寶珠卻像是沒聽出楊妙蓮的言外之意，只淡淡一笑。

轉頭對楊妙蓮道：“妙蓮，時辰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今日多謝你陪我。”

又對一旁的張嬤嬤道：“嬤嬤也辛苦了，回去后替我向夫人問安。”

“大姑娘客氣了，老奴遵命。大姑娘也早些歇息。”

楊妙蓮依依不舍地拉著崔寶珠的手：“寶珠姐姐，那我可真走了，你明兒可得打發人給我送畫本子和牛糕！”

崔寶珠笑著應了：“知道了，不了你的。”

楊妙蓮這才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自家馬車，張嬤嬤也隨之告辭。

安遠伯府的馬車駛離，崔府門前又恢復了片刻的寧靜。

崔寶珠轉過，正邁步進府。

“崔寶珠！”

一個略顯急促的聲音自后響起。

崔寶珠腳步一頓。

“小公爺，有事嗎？”

趙文靖的了，似乎想說什麼。

然而，話到邊，卻又咽了回去。

“……沒事。”

崔寶珠聞言，也不多問，只是輕輕頷首：“既然無事，那我先進去了。”

趙文靖放在側的手，不自覺地握了些。

崔雪賦將趙文靖的神盡收眼底，心中那不安的覺，愈發強烈。

從未見過趙文靖這般模樣。

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聲道：“小公爺，夜深了，你也早些回府吧。”

趙文靖像是沒有聽到的話，依舊怔怔地著崔府的大門方向。

/

天已晚，文娘伺候著崔寶珠卸去釵環，解開發髻。

烏黑順的長發如瀑般披散下來，垂落在肩頭。

“姑娘今日玩得高興，瞧這小臉兒，都累得有些紅了。”文娘一邊替梳著長發，一邊笑著說。

崔寶珠坐在妝臺前，銅鏡里映出帶著幾分倦意，卻又神采奕奕的臉龐。

的目，總是不自覺地往那凰花燈瞟去。

文娘取了溫水來，伺候凈面。

崔寶珠捧著水，看著水面倒映出的燈影，角又忍不住彎了起來。

那笑容，淺淺的，卻帶著幾分藏不住的兒家心思，像初春枝頭悄然綻放的桃花。

文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家姑娘，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從前喜歡小公爺的時候，雖然也時常將小公爺掛在邊，可那笑容里，總是帶著幾分失落。

哪里像現在這般，眉梢眼角都著一子鮮活的喜氣。

便是走路，都輕快了幾分，像只得了新羽的小雀兒。

洗漱完畢，崔寶珠換上了舒適的寢。

卻不急著上床，依舊圍著那燈王打轉，一會兒出手指輕輕凰的翅膀，一會兒又仰著小臉端詳凰的眼睛。

“姑娘，”文娘收拾好東西，看著崔寶珠那副癡癡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這燈就這麼好看？比那戲文里頭的神仙寶貝還稀罕不？”

“嗯！比神仙寶貝還稀罕！”

文娘走到邊，輕輕替攏了攏散在肩頭的長發。

“姑娘，你老實跟奴婢說，你是不是另有喜歡的人了？”

崔寶珠聞言，臉頰“唰”地一下就紅了。

“沒……沒有！”連忙否認，聲音卻有些發虛，“文娘你胡說什麼呢！”

猛地轉過去，背對著文娘，假裝聚會神地去看那燈王，以此掩飾自己的心虛與窘迫。

文娘看著自家姑娘那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哪里還不明白？

也不點破，只是在心里暗暗發笑。

崔寶珠上不承認，那臉紅得，都快趕上院子里的石榴了。

不過……

文娘想起從前崔寶珠為了趙文靖，茶不思飯不想，日漸消瘦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陣唏噓。

那時候的姑娘，整日里愁眉苦臉，便是偶爾笑一笑，那笑意也從未抵達眼底。

“姑娘，奴婢瞧著，你現在的樣子，可真好。”

“比從前你喜歡小公爺的時候，瞧著開心多了。”

家傻姑娘，總算是從那段沒有結果的單相思里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