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

無相不敢相信, 他確實是沒有想到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早已定下了婚約。

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將目瞥向某人：嘖嘖！

窈窈見這個怪和尚一直看向自己後, 便也轉過頭去，然後就看見站在長廊下清風朗月的先生，眼睛一亮，粽子小手不方便提擺，便索直接撈到懷裏，像只嗷嗷待哺的雀兒噠噠沖到男人面前。

“先生先生……窈窈來啦～”

今日梳了兩個小花苞，別了兩朵鵝黃的絹花，小臉嘟嘟乎乎的，瞧著神頭極好，仿佛昨日的兇險從不曾發生過。

秦懷瑾眼神晦暗地看了一眼包得粽子一樣的小手，手點了點鼻尖，聲道：“嗯，窈窈手可還疼？”

窈窈笑得雙眼彎彎，腮邊的小酒窩似是沁了一樣，揮了揮粽子小手, 脆生生道：“娘親給我上過藥啦, 還有一點疼, 但窈窈還可以忍噢～”

笑容明燦爛，看不見一霾。

但秦懷瑾的心卻如同被針紮一般細細地疼起來了。

“咳咳……”他捂住咳嗽起來，直的背微彎，一襲白袍, 寒風獵獵，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窈窈何時見過先生這般脆弱的模樣, 當即張起來了。

“先生，您怎麽了？”

這時才注意到男人今日臉較之往常還要蒼白, 深邃的黑眸掠過一紅。

瞧著就像生病了，可是先生怎麽就生病了呢？

難道是因為昨日先生來救時了傷？

想到這個結果，窈窈霎時紅了眼眶，一邊揮著粽子小手拍了拍男人的背給他順氣，一邊沖一旁的追雪道：“先生不舒服，追雪姐姐快去請大夫來呀！”

秦懷瑾正想開口說不用，那邊的無相已是搖著破扇慢悠悠走回來了。

“小姑娘，普通的大夫可沒法子醫治你家先生。”

聽到這個怪和尚說話，窈窈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帶著鼻音甕聲甕氣的，“為什麽呀？先生的病很嚴重嗎？”

“咳……我無事，窈窈不必擔心……”

“嗤～總是死鴨子！”無相突然嘲笑起來。

聽到他的嘲笑聲，窈窈鼓了鼓臉，兇道：“不許你這樣說先生！”

嘖，這就護上了！

無相又拿眼去瞧秦懷瑾，但這廝看都沒看他，反而一臉溫地看著護在他前面的小姑娘。

嘖，無相往長廊的欄桿上一坐，姿態悠閑地翹起二郎晃了晃，他看著面前一臉稚氣的小姑娘，忍不住逗弄道：“哦？可若是貧僧我有辦法醫治你家先生呢？”

窈窈不太相信，這定然是騙子和尚，方才他還說什麽天生皇後命，這每一個字都讓覺得荒唐得想發笑。

無相就知這小姑娘還惦記著方才算卦一事，可憐他是當真沒想到當今聖上有那等“人妻”的癖好。

他忍不住搖搖頭，不知從哪掏出了一串佛珠朝秦懷瑾扔了過去，“接著。”

秦懷瑾眉眼疏淡，輕聲道了一聲謝。

窈窈看著他手裏眼的佛珠，眨了眨眼，然後朝秦懷瑾聲道：“先生，您的佛珠怎麽在這個怪……唔……和尚手裏呀？”

無相耳朵好得很，聞言忍不住嘖嘖出聲：“小姑娘，我都聽到了啊！什麽怪和尚，旁人都我聖僧，聖僧！聖僧知道不？”

他快走幾步上前，拿著破扇指了指秦懷瑾掌心的佛珠，大聲道：“而且你家先生的佛珠已經碎了，這是貧僧又為他尋來的！”

“你都不知道這玩意有多難弄，我可是廢了好大功夫的……”無相搖著破扇在那絮絮叨叨的。

窈窈聽了一，忍不住去看秦懷瑾，“先生，您之前的佛珠怎麽碎的呀？”

秦懷瑾自是不願告訴的，但耐不住有無相這個大，“昨天救你時弄碎的唄！”

還是自己用力震碎的，這個敗家玩意！

這佛珠可曾是老主持開過的，每一串都是有定數的，再這樣下去，剩下的都要給他嚯嚯掉了！

無相忍不住在心裏腹誹著。

而窈窈腦海裏則是回著他的話，眼眶又紅了，愧疚地低下頭。

“先生……”

秦懷瑾點了點窈窈紅的眼尾，溫聲道：“窈窈莫聽他胡說。”

說罷，黑眸冷冷地掃了一眼罪魁禍首。

無相趕舉手投降，“放心罷，你家先生不過是舊疾發作了罷，死不了，頂多點罪罷……等貧僧開一個藥方子，喝了藥，保管你家先生活蹦跳的！”

“嗯……你若是心裏過不去就多陪陪他說話，讓他沒事多笑笑，這病自然就會好了！”

*

無相并沒有說謊，其實他便是此前追雪裏的那個杜神醫，無相原名杜明塵，習得祖傳醫，出神化，然中途遭了事，最後大徹大悟遁了空門。

煎完藥後，窈窈督促著秦懷瑾喝了藥，便催著他趕進屋歇息。

因是冬季，這屋子竟還鋪了地龍，一進來便覺上暖融融的。

隔著繡花鞋，都能到一陣暖意。

好奇地看了眼腳下，隨即噠噠跟上男人腳步。

“先生先生，窈窈給您誦讀佛經，您好好歇息一會好不好呀？”

眨著漉漉的大眼睛期待地看過來，秦懷瑾怎忍心說一個不字，他微微頷首。

糯糯的聲音伴隨著醇厚凝神的檀香味源源不斷地傳來，秦懷瑾終于有了困意，疲憊地闔上了雙眼。

約莫一刻鐘後，窈窈停下來了，探頭看了一眼躺在小榻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看著男人安靜的睡，忍不住抿笑，腮邊的小酒窩若若現。

又見先生只著了一白袍，即便屋開了地龍，但窈窈也不放心，因為先生本就寒，若是再著涼又如何是好？

環顧四周，瞧見旁邊的櫃子裏放了一件輕薄的錦被，當即走過去。

櫃子相對而言有些高，踮起腳尖，包得跟粽子的小手使勁拉著，終于拿下來了。

胡抱起，又跑回睡的男人旁，揮著粽子小手小心翼翼地蓋在男人上。

“先生，要好眠呀～”

為了不吵到先生休息，窈窈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吱呀”一聲門輕輕關上了，屋裏睡的男人突然睜開眼睛，眼底閃過一抹紅，但在及上蓋著的錦被時，眸底的薄冰又瞬間融化春水。

秦懷瑾再度睡過去了，等醒來，屋仍是靜悄悄的，但屋外卻是不斷傳來小姑娘清脆的笑聲。

他起慢慢走出房門，梧桐樹下的無相耳尖，聽到聲音立馬看過來，臉上還帶著愁苦。

“誒喲，你可終于睡醒了，快來管管你家小姑娘！”

“小叭叭個不停，貧僧我快要不了了！”

而被人控訴的小姑娘則是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