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你在發抖，是害怕我嗎……

江念棠沒說謊，手裏的蓮花金紋漆木樏是單層的，裏面裝了一碗掌大的清面，一碟白玉。

甜點的分量比面多出不。

江念棠兀自擺放在桌上，就這麽旁若無人吃了起來。

屋火盆裏的東西還未燃盡，約能看出是件裳，僅是瞥了眼，便專注于手中的飯食。

江念棠吃東西不說話的時候安靜得沒有存在，一丁點碗筷撞的聲音都沒有，只是偶爾擡頭看一眼，仿佛在確認他是否在屋裏，得到確切答案後又低下頭用膳。

趙明斐見吃的津津有味，毫不影響，而他自己像個件似的任觀，不由失笑。

“我平日裏待你不薄。”他走到江念棠對面，故意長嘆一聲：“竟然真的沒我的份。”

江念棠放下吃了半口的白玉，輕笑一聲仰頭而視，含笑的眼宛如皓白的半弦月，俏明豔：“殿下現在想吃了嗎？”

趙明斐著見底的碗，眉頭一挑：“我不喜歡吃甜食。”

江念棠起走到門口，喚了在門外守候的左思：“煩請左公公拿另一個食樏過來。”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江念棠像變戲法似的又在桌上擺了熱騰騰的四菜一湯，鮮香的山煮羊，致的蟹釀橙，香脆的黃獨，清淡的東坡豆腐，還有一碗白木樨天香湯，葷素搭配得當，令人食大開。

主食是一碗青飯，上等粳米配以清草熬煮，澤翠綠，看上去清爽可口。

江念棠笑地請他座：“殿下快吃，變涼味道就差了。”

一桌子的菜，沒有一個不是他喜歡吃的。

趙明斐口因趙清瀾到訪而湧起的怒在盛的飯菜前消散于無形，不過是一件服，他有什麽好生氣的。

雖然這件服無論是款式還是大小都不適合他，但那又怎麽樣，他可以扔了它，燒了它，他還能擁有無數其他的錦華服，輕紗繡裳。

有人不在乎他，有人卻視他如珍寶。

趙明斐在這一刻清晰地到不與之間的差別猶如雲泥。

“你會每天陪我用膳嗎？”他猛地攥住江念棠的手腕，邊漾開一抹淡笑，他看著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永不缺席。”

江念棠的不控制地猛然一，明明他的語氣溫和，臉上更是悉的淺笑，可江念棠沒由來到一鷙的氣息。

“我……”江念棠的話卡在嚨裏，一時沒回答。

趙明斐的另一只從後扣住的肩，用力拽到自己前，形一個環抱的姿勢將江念棠困在中間。

他微偏過頭，垂眸近的耳朵輕聲道：“你在發抖，是害怕我嗎？”

江念棠的心跳得飛快，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不由自主地到恐懼，後背的汗宛如被兇惡的猛盯上般戰栗不止。

這樣的趙明斐讓極其陌生，陌生到不知該如何應對。

趙明斐卻仿若未查的畏怯，還替將鬢角被吹的發溫地繞到耳後，笑意不減對道：“點個頭就行。”

溫熱的氣息鑽耳郭，江念棠卻頓一陣悚然的冰涼，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幾乎要將折斷一般。

想側頭去看趙明斐的表，後腦卻被他的大掌扣住死死按在肩上，他語調漫不經心卻有種令人驚懼的威脅：“再不回答，菜要涼了。”

江念棠強忍著莫名的恐懼，定了定心神道：“當然。”

趙明斐笑著松開江念棠，稍稍後退，他看的眼神似水：“瞧你，熱得都出了一汗。”

說罷，親自拿起深青錦帕替拭去額前的細汗。

江念棠面如常，藏在背後的手卻死死攥住擺，強行下想要拔就跑的沖，僵直任由趙明斐施為。

借著燭，覷見錦帕上暈開一大片深。

自己竟然流了這麽多冷汗。

趙明斐眼神認真，作輕，與方才咄咄人的樣子截然相反，仿佛之前那一幕是江念棠的錯覺。

但從掌心傳來的疼痛清晰地告訴剛才的一切不是夢，更不是幻覺。

“你也再吃點。”趙明斐扔了帕子，左思再拿一副幹淨的碗筷進來。

江念棠輕手輕腳夾起剩下的白玉，低頭小口小口吃了起來，桌上其餘的飯菜一口沒。

屋陷詭異的靜謐，偶爾響起碗筷撞瓷碟的清脆聲，一旁空地上火盆裏的裳悄然化為了灰燼。

趙明斐毫不介意忽如其來的沉寂，他自己胃口大開，一個人就吃了七七八八。

“我送你回去。”趙明斐起，不給江念棠拒絕的機會：“當消消食。”

來的時候天灰蒙蒙的，尚能看清腳下的路，現在天已經黑，今夜無月無星，一眼去黑暗無邊。

左思提燈而來，他手裏的八角燈籠比一般的要大一圈，千萬縷金穿薄絹，隨他的步子游弋四，青石板，紅漆柱，并上檐角嘲風都鍍了層火焰的釉。

等他靠近，江念棠登時被烈焰灼得睫微燙。

趙明斐接過，暈頃刻間照亮兩人全：“這是西巷口最亮的燈，拿著它，你就不用怕黑了。”

短短一句話，讓江念棠對趙明斐的畏懼減輕大半，口湧著不知名的熱浪。

的目落在燈角隙，約可見裏面的燭臺與尋常的不同，能夠點五支蠟燭，其中一支在中間，另外四支呈環抱簇擁之勢。

兩人并肩而行，趙明斐右手持燈開道，破開黑寂的夜空。燈籠裏的焰火隨風跳躍，宛如囚著千萬只躁的螢蟲，所過之，亮如白晝，清晰地照亮腳下的每一塊鵝卵石。

行至中途，趙明斐忽然開口：“趙明瀾今天給我帶的服，我不喜歡。我瞧你做的香囊細致，可以替我做一服嗎？”

他語氣輕補充道：“不用華麗繁複的樣式，簡單的寢就好。”

趙明斐雖然笑著，但眼裏毫沒有笑意，江念棠莫名從他眼底看出幾分難過。

也許是今天下午趙明瀾到訪跟他說了什麽事，趙明斐才會如此反常。聽說他被罷黜後直接押送到西巷口，還未見李貴嬪一面。

的娘親在江府生存尚且不易，李貴嬪在爾虞我詐的深宮之中只會更加艱難。聽聞是商戶之，因容貌昳麗被選宮闈，雖上頭有個皇字與普通商人拉開天塹，但在高門林立的後宮，仍是舉步維艱。

趙明斐的出生更是將推到風口浪尖，不過好在皇帝出手，將趙明斐抱養在皇後名下，才堪堪保住命。

往後之事，衆人皆知，趙明斐年有為，簡在帝心，憑借出衆的能力力諸位皇子，李貴嬪的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生下趙明瀾。

趙明瀾出生時生母是一宮之主，親哥哥是大權在握的太子，說句命好不為過，尤其是趙明斐將自己不能陪在李貴嬪邊的憾盡皆補償在趙明瀾上，對他百般呵護，千萬寵。

長兄如父，趙明斐說是把趙明瀾當兒子養也不為過，因而趙明瀾從未經歷過宮闈裏的明爭暗鬥。

如今趙明斐一朝跌落，李貴嬪母子想必也不好過，他因此心不好也能理解。

江念棠推己及人，想到在江府不知消息的病重娘親，心裏頓時了三分，連帶著對他晚膳時的奇怪舉也盡皆釋然。

江念棠點點頭，“殿下只管寫好尺寸送過來，我一定盡快做好。”

趙明斐目變得異常和，角高揚溫聲道：“謝謝。”

翌日江念棠剛剛梳洗打扮完，就得知左思人已經抱了數十匹各異的緞子放到隔壁屋裏。

匆匆用過早膳後趕過去，左思見到後問好，指著兩個候在一旁的陌生面孔道：“這兩位是來幫您做裳的。殿下說秋日將至，您也該添幾件新，正好一道做了。”

江念棠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轉念一想他們現在是幽居之人，不宜招搖，便婉拒左思的好意。

左思看出是不願意替趙明斐惹麻煩，笑容更添幾分真誠，旁人只想在趙明斐得勢時趁東風撈好，想著卻是如何降低趙明斐的危險。左思心裏高興，話裏話外不自覺多了幾分信息。

“殿下說了不打，幾件裳他還是能做主的。大皇子妃只管挑選喜歡的料子，不夠的話奴才再去尋一些過來，珍珠貢緞還是流錦都管夠，您樣式上有什麽需求只管和們兩個提，們手藝還算得用，一個擅長蘇繡，一個專剪裁。”

他使了個眼，兩名宮立即圍了上來，們畢恭畢敬開始替江念棠量裁。

若是江念棠經常宮，就會認出這兩個手腳利落，沉默寡言的宮一個是針線局最好的繡娘，一個是尚局總管的侄，們都是宮裏有頭有臉的人。

趙明斐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宮在詢問江念棠喜歡什麽樣式。

江念棠餘瞥見他的瞬間臉像被燒著了一樣，從沒有被人問得這樣細致，連小的和圖案都要征求的意見。

江念棠向趙明斐投去求救的目。

趙明斐溫一笑，氣定神閑道：“我都可以。”

待江念棠聽清他的話，兩頰頓時充滿，抿赧別開眼，恨不得找條地鑽進去。

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江念棠放棄抵抗，只求們快點結束這磨人的活計。

趙明斐兀自找了個圓杌坐下，指節抵住下頜，漫不經心向江念棠。

因害半偏過頭，恰好出纖細修長的脖頸，玄皮尺白膩的宛如虺蛇般纏繞在上，黑與白界限分明卻無法分割。

皮尺兩端在宮手裏攥著，小心翼翼地合攏，生怕傷到貴人。

江念棠則配合地微揚起頭，像極了引頸就戮的白鵠。

趙明斐五指微，眼前浮現出江念棠被尺勒住脖頸的可憐樣。

這麽自己，定然不會反抗。

他會惡劣地一點一點收攏手中的皮尺，看著深的尺慢慢陷雪裏，再看無法抵抗被迫一步步靠近。

趙明斐肯定江念棠一定會哭出來，眸被出瀲滟的水，嫵人。

因為窒息，會不自覺張開雙，抖著發出瀕死小一般的細碎嗚咽。

令人心折得。

他忽然覺嗓子幹得厲害，不聲收回目，止住想要親自上前量的沖。

趙明斐垂下眼瞼，遮住眸底漸沉的深。

他慢條斯理地抿了口涼茶，嗓音微啞道：“量仔細些，別弄錯了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