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怎麽還這樣害，以後可……

趙明斐慵懶靠坐在竹藤搖椅上，緩緩地搖著，他微偏過頭，手裏拿著今日剛送上來的報。

信上說嚴珩一帶的三千人分批喬裝潛京城，第一批功到達，最後一批預計十日抵達，計劃照常進行，最後還不忘跟他討要軍費。

面對信中索要的巨額的錢財，趙明斐眼也不眨地給雙倍。

這些年他包庇“貪”，為富商的“保護傘”，不僅收孝敬，還派人參與經營，累積下的錢財比國庫還多。

皇帝封的東宮庫房，與他自己的私庫相比堪稱九牛一。

左思走進來時，趙明斐正漫不經心點燃手裏的信紙，眸幽黑，不進。

他不笑的時候周會無意識散發出淩冽的迫，有種生人勿進的威懾力。

左思不放輕腳步，屏息喚了聲殿下。

“今日的午膳大皇子妃點了明蝦炙，膾魚片，水盆羊，槐葉冷淘，還有道點心單籠金。”

左思低頭在桌上放下兩塊金錠。

下一刻，趙明斐拿起東西掂了掂，挑眉道：“又給這麽多？”

大虞的一兩黃金能換兩百旦白米，或五百斤豬，而一個五口之家一年只需十旦大米足以，他手裏這些金錠夠換五百旦白米，即便放在宮也是筆不小的數目。

左思恭聲道：“大皇子妃怕下面辦事怠慢，送上來的東西不合您的心意。”

那日江念棠見趙明斐沒什麽胃口，以為是菜不合口味，故而向左思打聽西巷口有沒有方法能弄點好的吃食。

西巷口雖然是地，但每日會有宮人送補給進來，只要利益足夠大，總有人願意冒險一試。

左思正愁找不到理由給江念棠改善夥食，這簡直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他立刻表示這事兒包在他上，江念棠只需提要求。

江念棠也不讓他白跑，轉手拿出兩塊金錠，告訴左思不夠再來問要。

左思推辭，但江念棠執意塞，表示這些都是自己的口腹之，不能讓殿下出錢。

平日裏吃清粥小菜，點的菜卻是葷腥居多，為誰而點一目了然。

這件小事讓左思對江念棠印象極好。

宮裏的主子們都眼高于頂，完全不知底下人的艱辛，就比如這給銀子買菜的事，江念棠每次都會給兩份，意思很明顯，一份給暗度陳倉冒風險的宮人，另一份給他這個跑的辛苦人。

沒有人會不喜歡大方的主子，即便這錢左思不要也不妨礙他願意替江念棠適時言兩句。

趙明斐聞言，懶洋洋地坐直子，將金錠放進書桌的盒子，底下鋪滿差不多大小的塊。

看著日漸增多的錢財，他笑了笑，抑的氛圍頓時輕松了些。

“走，用膳去。”

最初他是為了獎勵江念棠才陪用膳的，原本只打算吃個一兩次。這麽他，願意在他落難之時不離不棄，這樣的真心理應得到嘉獎。

然而後來，他不用江念棠派人來請，變到點自己去報道。

趙明斐從小吃著山珍海味長大，江念棠點的菜于他而言不過稀松平常，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喜歡和一起吃飯的覺。

大虞遵照食不言，寢不語，用膳不同桌。

他自記事以來都是一個人吃飯，家宴、國宴之類的都是單人單桌，菜品獨。據說是因為前朝有一起皇宮投毒案，當時不人同時用了，最後釀重大慘劇，連一國之君都了害者之一。

從那次起，上至皇宮貴族，下至達貴族，府裏有條件的皆按照此標準用膳，以防萬一。

然而江念棠表示不願意跟趙明斐分桌而坐，提的要求是“一起”用飯，包括同吃一道菜。

不僅如此，在飯桌上時的話還會比平常多一些，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在自言自語，說一些沒有實質意義的話。但正因如此，他不需要猜江念棠哪句話，哪個字別有深意。

溫的聲音，慕的眼神，分食的新奇，都是他此前從未過的。

趙明斐覺得和待在一起很放松，無論是還是心。

用膳對他來說不再是一件冷冰冰的事，更不是虛與委蛇地應付，而是充滿著喧鬧的溫暖。

去的路上天忽然下來。

趙明斐剛踏雲夢閣，忽地一聲驚雷劈下。

江念棠面如常地坐在屋檐下，在看見趙明斐的瞬間，登時笑容滿面起。

“殿下來了！”江念棠提起丁香角朝他跑來，興高采烈告訴：“今天有蝦、魚和羊，還有點心。”

趙明斐早已知曉，卻配合地出恰到好的驚喜。

兩人剛落座，外面的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飯桌上，江念棠在說自己從前的事。

“我最喜歡過年，江夫人會給每個小姐賞賜好看的首飾。”說著說著忍不住噗嗤一笑：“們喜歡漂亮的，我喜歡金子多的。”

趙明斐看了眼桌上的菜肴，除了幾塊甜點，幾乎沒什麽筷子，他夾了一片羊放進的碗裏，說道：“我現在正是托你的福才能頓頓吃上。”

江念棠笑意更甚：“殿下想吃什麽只管告訴我，還有用的件，我盡可能、不，一定想辦法幫您弄來。”

“你對我這麽好，”趙明斐側頭著江念棠，眼眸染上三分笑意：“我能為你做點什麽？”

昏暗的屋燃了燭，暖只落在趙明斐的上半張臉，模糊掉他鋒利的下頜線，一雙浮著碎的雙眸過來時像有火焰在燃燒。

江念棠被燒得整張臉染酡紅，直愣愣看著他，眼裏的意毫不掩飾。

趙明斐覺得有些好笑，剛來西巷口的時候子沉靜如水，又耐得住寂寞，怎麽看也不像這樣奔放無拘的人，現在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但他喜歡的改變，喜歡因他而改變。

趙明斐看著傻愣愣的人，忍不住手了的臉頰。

江念棠的臉像烙鐵般燙，又如綢般細膩。

屋外的雨下得愈發猛烈，趙明斐順勢留下來教江念棠畫畫。

江念棠之前練習畫竹已經打下一定基礎，趙明斐便決定教心心念念的丹青圖。

等他繪好用來臨摹練習的簡單侍圖後，江念棠輕輕扯住他的袖子，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雨打在屋檐的噼啪聲完全蓋過氣若游的呢喃。

趙明斐微微俯，偏頭問：“你說什麽？”

江念棠咬住下，淡邊快要變桃花紅時才擡頭重複了遍：“可以不可以學畫殿下。”

說完後把頭埋在前，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趙明斐聽後怔愣了下，旋即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得江念棠脖頸紅一片。

趙明斐另起一張紙鋪好。

他像上次教畫竹一樣，微微俯把人摟在懷裏，手包裹住的整個手背在紙上游走。

江念棠的一如既往僵如頑石。

趙明斐輕笑了聲，意味深長道：“怎麽還這樣害，以後可怎麽辦？”

江念棠偏過頭默然不語。

難以眼的燈罩隨風緩緩轉。

趙明斐瞧見窘向牆角的燈，只作未察，心底驀地産生某種奇妙的悸。

窗外的雨嘈嘈雜雜，屋靜如寂夜，他們彼此間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看看，這樣你喜歡嗎？”

江念棠低頭只看了一眼，便無法移開目。

畫中的男子在舞劍，他穿圓領窄袖白，右手持長劍回眸而，恰好遮住下半張臉。

一雙微彎的點墨黑眸直勾勾看過來，他的視線仿佛能穿時空，抵達江念棠的眼前。

“喜歡。”江念棠忍住心中難以言喻的激，微啞著嗓子重複了一遍：“我很喜歡。”

趙明斐悶笑了聲，半點沒有因為畫的是自己而不好意思：“你喜歡就好。”

“謝謝殿下。”

江念棠覺得自己卑劣不堪，本不敢擡頭去看趙明斐的眼睛，的手指攥住角，試圖掩飾眼裏的竊喜。

現在滿腦子都是找個地方躲起來，但理智讓強行忍住這沖。

江念棠耐著子，握筆苦練一直到日暮雨停。

在趙明斐不厭其煩地耐心指導下，江念棠的畫從一開始看不出是什麽東西，到最後勉強有個人樣。

趙明斐翻看江念棠一下午的果，疑道：“怎麽都不點上眉和眼睛。”

江念棠眼眸微，笑容有些勉強：“我畫技拙劣，怕畫上五給殿下黑。”怕自己在趙明斐面前失態，出破綻。

利用趙明斐滿足自己的私已經是罪大惡極，實在做不出面前明目張膽地在他面前畫出另一個男人，甚至還是打著他的名義。

趙明斐微擰著眉看向畫上空白的臉，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不過一時半會想不出緣由。

正巧左思進來說有要事需要理，趙明斐只好先把這種怪異的覺下去。

江念棠送趙明斐出去。

一路上，他餘覷見旁人的角難以抑制地高揚，眼裏閃不同尋常的激。

趙明斐等江念棠轉返回雲夢閣後在原地站了一會。

步伐匆匆，三步并作兩步往廂房走，到最後幾乎小跑起來。

“這麽喜歡那幅畫？”

整個下午，江念棠都心不在焉，每隔半刻鐘或者更短，的目便不自覺瞄那幅畫一眼。

雖然極力掩飾，但仍難逃趙明斐的眼。

——

夜，星星重新落在天幕上，昭示明日是個大晴天。

江念棠仔細放下床帳遮擋嚴實。

半跪在床榻上，緩緩打開趙明斐今日畫的丹青圖。

悉的眉眼與的目相一剎那，江念棠捂住口鼻，潸然淚下。

時隔百餘日，終于，終于得再見他。

滿夜星空，燦若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