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趙明斐連著三日派人來請觀劍。

江念棠哪好意思答應，推說自己要準備皇後壽辰一事，然而一天沒見到他，心又變得空起來。

找來筆墨紙硯，提筆作畫，只是畫技拙劣，紙上的人不忍卒看，唯能看清他手持長劍，眉眼彎彎。

燈花陷落，屋的漸漸黯淡。

江念棠重新點上燈，將畫晾幹，折好，珍而重之藏進書冊中。

這本不到一指厚的書不知不覺長高了半寸，而同樣增厚的書不止一本，被整齊地堆在書架上。

悄無聲息消失其中的一兩本，也難以被察覺。

趙明斐耷拉著眼瞼，隨手翻了幾頁，發現沒有他想要的東西後興致缺缺地扔在一旁，懶散的眼神裏著淡淡的失。

早在江念棠看的第一日，他就知道了。

原以為是為了打探消息亦或者抓他的把柄才風雨無阻地在後山蹲點，于是他故意在練劍間隙與心腹談論朝政，其中不乏大逆不道的言辭，明著把將把柄送到眼前。

趙明斐想知道傳遞消息的方法，誰曾想只是單純的來看他。

這樣的慕實在稀松平常，趙明斐在做太子的時候不知道經歷過多。有些膽大的貴甚至主上前請他指點畫作，也有像江念棠這般關注，不敢言明的。

“以後這種無關要的東西不用呈上來。”趙明斐淡淡命令左思把東西送回去。

心冷嘲又是一個看上他這副虛僞做作皮囊的人，無知淺薄。

江念棠與其他人也沒什麽不同，不值得費心。

沒見到趙明斐的第四天，江念棠實在是撐不住了。

若是從未見過趙明斐練劍的樣子，現在也不會如此難熬，好像有只螞蟻爬進心裏，不停走來走去，無論畫多張畫，亦或者多次木簪都無法止住那鑽心的意。

但找不出去見趙明斐的理由，更不可能在他挑明後再去看他練劍，正當一籌莫展之際，青梅送來一個絕佳的借口。

“咱們去皇後的壽辰要送什麽禮呀？”青梅苦著臉來問江念棠：“大皇子有沒有跟您代什麽？”

趙明斐被廢黜，東宮的私庫盡皆被查封，西巷口只有維持生計的吃食和簡單的用品，拿不出一件像樣的賀禮。

江念棠記得嫁進來時江府為了安賠了不嫁妝，裏面有些東西還算貴重，不清楚皇後的喜好，確實需要趙明斐掌掌眼。

“我去挑一兩件，送去給大皇子瞧瞧。”江念棠雷厲風行去臨時收拾的庫房翻了翻，拿出兩件箱底的頭面，其中有一套是自己攢錢買的點翠掩鬢。

翠羽與翠玉打造的頭飾華麗奪目，價值千金，一般在重大場合佩戴，譬如大婚。

江念棠著鬢角垂落的十二道珍珠流蘇，眼眸微黯，盯著看了半晌後果斷給青梅。

“殿下，江二小姐求見。”左思躬回稟。

趙明斐眉頭一挑，又聽門外人道：“說是來向您請示皇後壽辰的賀禮。”

左思瞧見江念棠和的丫環手裏捧著的東西，暗暗咋舌。

江念棠的東西是他一手整理的，清楚知道手裏這兩樣東西的分量，幾乎是半個家。

西巷口的清苦的生活還不知要過多久，未來的前途也未可知，竟願意拿出這樣貴重的東西來替趙明斐送禮。

想到前段時間日日窺趙明斐練劍，又畫了無數張小像，對的心思了然于。

江念棠大抵是對他家殿下了。

這也難怪。

趙明斐這樣能力出衆的人，即便是落魄，也有大把人願意飛蛾撲火，在被廢了太子之位後，依舊有人上趕著嫁給他。

其間大部分是抱著他會東山再起，好一舉飛升枝頭的人。

但江念棠注定要失，趙明斐的心中沒有之說。

趙明斐讓左思放行。

江念棠踏這座小院時皺了皺眉，院子裏大片荒蕪的地，牆角的樹胡生長，枝條繚，著一頹敗的氣息。

進了殿，裏頭的家寥寥無幾，看著和雲夢閣一般陳舊，不過好在幹淨整潔。

趙明斐坐在臨川前的漆木書案後看書，烏黑的桌面懸掛了幾支竹筆，他聽見靜擡起頭。

點墨似的眸直勾勾看過來，對著出一個溫和的笑。

江念頭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回過神，直到跟進來的青梅扯了扯的角，小聲道：“大皇子妃，殿下你過去。”

的臉驀地騰起一片霞紅，輕咬下，低頭避開他的眼睛。

然而不等走過去，趙明斐先一步來到跟前，順手接過江念棠手中沉甸甸的托盤。

“先坐下。”

聽見趙明斐讓青梅放下東西出去。

屋子裏片刻後只剩下他們兩人，一時間周圍的空氣都靜止下來。

江念棠局促地疊雙手放在上，垂眸說明來意，“我不知皇後娘娘喜歡的樣式，來請殿下幫我拿個章程。”

其實大可以轉給左思，等最後的結果就行，不用親自來。

趙明斐見識過的寶貝不計其數，一眼看出點翠頭面的不凡，墜在流蘇上的珠子顆顆飽滿圓潤，在黯淡的陋屋中閃爍著瑩潤的，顯得周圍的家愈發陳舊。

他對江念棠帶進來的東西一清二楚，自然知道這東西的貴重之，“我早已備好賀禮，忘了跟你說一聲，是我的不是。”趙明斐把桌上的東西往江念棠推了推，“這是你的陪嫁，怎好拿出來，等會拿回去收好。”

鮮亮的翠羽闖江念棠的餘裏，偏過頭躲開，"殿下準備送什麽？"

趙明斐拿來一幅《八仙祝壽圖》，八位神態各異的神仙騰雲駕霧，手持不同的賀禮，看上去極為傳神，簡直跟活過來一樣。

江念棠盯著畫，誇贊道：“殿下畫得真好。”與他相比，自己的畫簡直糙。

趙明斐眼眸微閃：“你喜歡畫畫？”

江念棠啊了聲，如夢初醒般擡起頭。

“我見你屋子裏的燈罩上畫了些……”趙明斐擰著眉，似乎在思考如何形容：“花？”

江念棠騰地一下紅了臉，支吾道：“是些果子糕點之類的吃食。”

趙明斐撲哧一笑，而後掩道歉：“對不住，我沒猜中是這個。”

他穿淺草圓領袍，頭發僅用一木簪固定，言行舉止間沒什麽架子，說話的神態好像在與友人閑談，十分平易近人。

笑起來的時候如春日暖風，明朗溫潤。

江念棠再一次不知不覺看了迷。

趙明斐佯裝沒看見炙熱的、投的眼神，溫和道：“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時像是在剎那間倒流。

江念棠仰頭看著在樹杈間靈活游走的年，他像個猴子似的三兩下爬到最頂端，摘下樹上最大最紅的桃子，他俯出一口白牙：“想學嗎？我可以教你，這樣你以後就能翻牆出來找我了！”

顧焱從小在山間泥地裏長大，會許多奇奇怪怪的技能，江念棠跟著學了不。

“那就……麻煩殿下了。”江念棠理智上知道應該拒絕，但上卻難以抵擋來見趙明斐的。

飲鴆止，但若是不飲下，或許撐不到下一個日出。

趙明斐：“不麻煩，現在也什麽可忙的事。明日用完早膳，我派人去請你。”

江念棠眼睛亮晶晶的，重重點了點頭。

左思送江念棠出去的時候，看見眼角飛揚，水瀲滟，櫻的瓣被一條線上的弧線，像夏日清晨含苞待放的菡萏，想盛開又拼命憋著，生怕被人看出此刻雀躍的心。

但只要稍微有眼睛的人都能到臉上洋溢的喜悅與激。

左思目送離開後重新進了殿，趙明斐臉上的笑早已消失，他不說話的時候從而外散發一令人無法忽視的威。

“這封信放在這裏，等江念棠取走後看給了誰。”他收了筆，冷漠地看著信封上的“嚴珩一親啓”，裏面的容是告訴他不要再追查江南鹽稅一事，簡直是他包庇貪的鐵證。

左思應喏。

*

翌日，天蒙蒙亮時江念棠就起梳妝打扮，青梅照常拿來平日裏的素衫。

著鏡子裏的自己，搖頭拒絕：“去把那套海棠的拿過來。”

青梅愣了下，轉翻找起來，因為在箱底，廢了不功夫才找到。

江念棠趁著間隙自己梳了個單螺髻，用木簪固定住頭頂。烏發細順，在脖頸上繞了半圈垂落在前，襯得小臉青純真，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了幾歲。

等換上鮮亮的海棠衫後，愈發白人，上半披了件淺綠寬袖短襦，腰間用較為深的草綠束帶系住，上寬下窄的勾勒出曼妙的形，顯得江念棠更加小。

青梅從沒看過穿得這樣好看，整個人像三月的桃花般人，尤其是一雙水靈靈的眼眸盯著人看時，勾人心魄。

“大皇子妃，換個珍珠簪吧。”青梅提議。

江念棠搖搖頭：“這樣就好 。”

左思過來請人的時候，看見江念棠搬了個圓凳坐在屋外門檐下，安靜地著院子裏的花，眼神平靜無波。

“殿下有請。”左思以為江念棠會興得跳起來，結果只是淡定起，朝他頷首示意。

“煩請公公帶路。”

一路上，三人俱是一路無話。

江念棠既沒有打聽趙明斐的喜好，也沒有向他拉攏示好。

左思到古怪，餘不經意掃過江念棠惹人憐惜的臉，漂亮的眼睛目視前方，宛如平靜無波的古井，眸淡漠照不進任何人的影子。

趙明斐在書房門口站著，松綠的窄袖長袍顯得他幹練利落，宛如山林裏最拔的松柏，讓人一眼注意他。

他看見江念棠時，角微揚。

兩人視線相那一瞬，江念棠的眼睛在剎那間亮起來，像裝了滿天的繁星。

江念棠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幾乎是飛奔過去。

左思和青梅完全趕不上的腳步。

江念棠站在離趙明斐三步之遙，奔跑讓的口略微起伏，臉頰染上一層淡淡的胭紅。

仰起頭，笑如春花：“我來了。”

凝滯的古井仿佛被投下巨石，激起波瀾壯闊的水花。

趙明斐一低頭，熱烈而灼人的眼神占據他所有的視線。

他奇怪地想，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如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