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珍珠好貴
一枚碩大的珍珠躺在的掌心,表面磨得锃瓦亮。
論個頭,得有小兒拳頭的一半大小,在昏黃燭火下散發著瑩潤的澤,得教人移不開眼睛。
見喜這回再也睡不著了,喊福順的時候連聲音都在打,手掌更是抖如篩糠。
福順挑了簾子進來,瞧見泣涕漣漣的樣子,忍了笑,解釋道:“這是蘇祿國進貢的珍珠,這般大小的世上僅此一顆,比咱們螞蟻河産的珍珠好上千倍萬倍不止。”
見喜訝異地睜大雙眼,張得比蛋還大,“這是廠督賞我的?”
福順笑著哈腰頷首,“這是自然。”
“啊啊啊啊啊——”見喜高興得用被褥捂著,也擋不住尖出聲。
努力按捺住心翻湧的激,盯著福順問:“這一顆值多兩銀子?”
福順噗嗤一聲笑出來,“金銀有價,珍珠無價。咱們大晉的珍珠可比金銀貴重多了,富人收珠,收字畫,收瓷,在金銀上有什麽值得攀比的。”
見喜臉頰微微一紅,到底沒見過世面,只曉得銀子就是命。
福順見不能理解,心裏估了一下,大致算了個價錢,手比劃比劃道:“這一顆珠子,大致能抵皇城邊上百間鋪子了。”
!
見喜驚得在心裏直喚。
昨兒有意無意的暗示到底是有用的,廠督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什麽銀作局掌印,什麽金銀玉,通通見鬼去吧!
……
昨晚皇帝頭一回在永寧宮過夜,整個後宮背地裏鬧翻了天。
後宮嬪妃在各都有些耳目,自賢妃回宮,不知道多雙眼睛盯著永寧宮,皇帝何時來,何時走,衆人心裏一清二楚。
前幾日尚在觀之中,皇帝一般酉時進殿,用了晚膳,稍稍坐一會就回養心殿,衆人的警惕之心方略略松泛,昨晚皇帝就給大夥下了一劑猛藥,進去之後便沒再離開。
衆妃忐忑了一夜沒睡著,今晨在外頭盯梢的回來稟告說,皇帝神抖擻地從永寧宮出來,直接坐著轎輦去了朝堂。
至于在裏頭做了什麽,顯而易見。
總不可能是下了一夜的棋。
今早到坤寧宮給皇後請安,賢妃臉上顯而易見的疲乏,更是了衆妃嬪的眼中釘中刺。
十六歲的皇後張嬋頭戴華冠,上飾金龍翠,發髻兩端金口中各銜一串珍珠垂至肩膀,著大紅妝花緞,外著織金龍紋大衫,周華至極,只是面容尚年輕,未必襯得起來。
這幾人裏面,唯有小殿下的生母莊嬪今年二十有二,比皇帝大兩歲,其餘幾人皆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年輕貌,家世又皆在賢妃之上,可皇帝竟偏偏喜歡自己的庶母,論誰也接不了這個事實。
有些話旁人不敢說,可皇後無所顧忌,往日裏不是問賢妃在承恩寺的日常,便是挖苦的年紀,今日聽聞皇帝昨晚宿在永寧宮,大早上的發了好一通脾氣,見到賢妃神倦怠地從殿外進來,心裏的怒火更是熊熊燃起。
賢妃也瞧見衆人眉目不善,這些來時便已預料,倒也沒有放在心上。
最是令心的還是昨晚。
昨兒晚膳過後,兩人仍是照舊坐在貴妃榻上下棋。
才下了一半,趙熠就困得眼皮打架,下頜抵在桌案上,雙手無力地垂下,一雙漂亮的琥珀眼眸地著。
賢妃無奈地笑了笑,皇帝雖年輕,可在外向來是端方沉穩的模樣,怎麽一到這裏,整個人就像是卸下外甲的小小年,眉眼間還有一時的天真。
收了棋子,擡眼聲道:“陛下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趙熠沉了一會,道:“姐姐殿裏的香很好聞,聞得人困意綿綿,可每日回去路上寒風一吹,什麽倦意都沒有了,在養心殿整宿都難以睡。”
“怎會如此?”
賢妃聞之微微一驚,秀眉蹙起,“陛下為何不早說?請太醫瞧過了麽?”
趙熠看上去不太高興,“太醫只會開安神湯,哪治得了心病呢?”
賢妃怔了怔,心道陛下這是朝堂外政務繁忙導致的心緒不寧,自古以來的帝王哪一個能日日安寢呢?思忖過後道:“陛下若聞得慣我屋子裏這香,現下便可帶一些回去養心殿。”
佛門忌殺生,因此不用靈貓香、龍涎香這類上提取的香料,賢妃殿中素來燃的是旃檀混著幾種花木的香,名曰“林間花”,清幽淡雅,確有靜心去火的功效。
在心裏琢磨明日再多調制一些林間花,他已經起坐到了邊來,靠在肩膀輕聲喟嘆,“今晚我能不能不走?”
賢妃手指一,想了想道:“那……不若我到偏殿去睡吧,陛下安心睡在我這裏便是。”
他面哀哀之,將手臂摟得更了些,“能不能像這樣靠著姐姐?”
想起那時候在溫德殿的小小年,也喜歡牽著的袖,挽著的手臂。
可如今過去十多年了,男大防擺在那裏,兩人怎可再同席而眠?即便是他名義上的妃子,心裏至多也就是將他當弟弟看待。
始終過不去心裏這一關,便是同吃同坐都拘謹得很,同寢更是天方夜譚。
“陛下,論份,我本該是你的庶母,論年紀,我又比你年長這麽多,你我之間還是避嫌為好。”
語重心長,一板一眼,可小皇帝不太想聽,只是搖了搖的手,抿了抿說:“姐姐借我一條手臂就好,我靠著你,安心。”
心裏想,後宮這麽多子,無論他去誰那邊,們都能高興得炫耀好幾日。
再加上朝堂之事千頭萬緒,已經擾得人不得安寧,他又何必每日來永寧宮耗費心力同做一些本毫無樂趣的事呢?
可這話堵在心口說不出來,不忍心。
皇帝在永寧宮過夜,對永寧宮上上下下來說如同過年,該準備的早在幾日前都準備妥當了。
趙熠褪下龍袍,安安穩穩地躺在枕邊,只是將的手放在懷中挽著,不出片刻,眉目便安然下來。
他似乎睡得很好,夜裏都未放開手臂,可到賢妃睡不著了,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一宿過去,眼底都泛著淡淡的烏青。
這烏青在衆人眼裏自是變了味兒,唯有莊嬪在殿門外的時候湊過來寒暄幾句,兩人一同進殿,衆人更是暗暗咬牙切齒。
所謂花無百日紅,“辭舊迎新”是後宮歷來的殘酷定律,可這隆景帝的後宮卻像是反著來的,寵舊人,對年輕貌的新鮮卻是不屑一顧。
眼前這二人皆比皇帝年歲還大,卻一個聖眷正濃,一個誕下皇子,難不真像宮人私下裏說的,皇帝偏姐姐?
衆人在紫檀木圈椅上依次落座,目有意無意地往賢妃上瞟。
賢妃穿的是松青的領褙子,下著墨藍織金馬面,雖不明豔,卻很是沉穩雅致,再加上這張的確稱得上仙姿佚貌的臉,即便是年歲大些,也只是有一種更為端莊素淨的,到讓人心生妒火。
皇後視線落在眼下遮蓋不住的黑眼圈,朱揚起,笑道:“近日天寒,賢妃要好好保重子才是。”
賢妃頷首應下,神依舊平淡:“多謝娘娘關心。”
皇後瞥了眼邊的蘇錦,又向賢妃道:“昨兒本宮聽說母親在家染了風寒,本宮當即想到賢妃同母親年歲相差無幾,往年在山寺中也沒有調養好,心中是在擔憂。”
座中人皆掩面而笑,衆人位份不如賢妃,便是想挖苦也要拿分寸,可皇後回回都是這樣口無遮攔地說出衆人心中所想,聽著的確讓人舒服。
只是賢妃向來面上不顯,對此不過一笑了之,皇後心裏的痛快程度也跟著大打折扣,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費力氣。
皇後冷哼一聲,轉移了目標,又問莊嬪:“小殿下進來功課如何?怎麽聽說被梁廠督罰了抄書,幾日都沒出門,難不因貪玩荒廢了學業,惹得督主不高興了?”
那邊李昭儀也來了興致,笑著打趣說:“陛下如今只有這麽一個皇子,莊嬪可莫要把孩子慣壞了。”
這事莊嬪問過趙宣,說督主不知哪來的邪火,在功課上針對,稍有錯都要懲罰,練習打拳時更是比往日嚴厲幾倍。
以往還能氣鼓鼓地向哭訴幾句,這兩日忙得腳不沾地,小胖臉瘦了一圈,可學業和功夫的的確確進步了不,子也比過去強健一些。
督主雖嚴厲,可帶來的效果確實實實在在,一點不虛,莊嬪為此還在心裏高興了許久。
略加思索了一下,莊嬪擡眸笑道:“宣兒的功課我從不多問,自有陸閣老和督主大人心,我一個婦道人家,只關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這話落在皇後耳中,約等于說了句“隨你怎麽說,我不關心”,以及“我家小殿下師承首輔和督主,你家娃在哪打轉呢”。
腦補這麽一出,皇後氣得直瞪眼,頭頂的珠釵都在搖晃,蘇錦趕忙遞了杯茶讓抿一口消消氣。
衆人一走,皇後又將屋裏值錢的花瓶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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