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卻哽了一下，臉上的表一言難盡。

「你不會自己倒？」

「你剛剛做的得不是好的，」江津嶼輕描淡寫，「你再示範一遍給我看看。」

「……」

人不要臉，真是天下無敵。

抿著起，快步走到茶水臺，開始倒茶。

執壺的手沉穩，熱水沖壺中，氤氳的水汽緩緩升起，彌散在空氣中，似一縷裊裊的煙。

江津嶼看著，眼裡帶著幾分興味。

安靜的時候，意外地好看。

不再像一隻炸又聒噪的驚雀，更像一尾靈的魚，穿行在清泉中。

水聲停了，蘇卻端起茶杯，直接遞到他手裡，目兇的。

「給你。」

「手抖什麼？」

「……」

「沒抖！」

氣鼓鼓地把水杯重重一塞，扭頭坐回沙發。

江津嶼垂眼看著手裡的茶，指腹在杯沿上輕輕一，看似不經意，但視線卻從杯沿移到了蘇卻上。

「還聽話。」

採訪結束，史北鯤站起，送們到樓下。

「謝謝史總接我們的訪談，回去我一定會好好整理的。」丁溯薇小心翼翼地道謝，語氣里著認真和小心，甚至還深深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那我就等丁同學的大作了，」史北鯤笑著拍拍手，語氣隨和，「我安排車送你們回學校。」

「謝謝史總好意，我就不用了。」

一道清脆的聲音了進來，眾人的目全都落在蘇卻上。

史北鯤一愣，以為是客氣：「不麻煩的，正好順路。」

「我是真不客氣，」蘇卻笑了笑，語氣輕鬆，「我和人約了二手易，在這附近見面，回頭我自己回去就行。」

史北鯤便沒再堅持，目送們離開。

會議室，門一關上，史北鯤頓時憋不住了。

「不錯啊，江，剛剛和小姑娘玩得開心嘛！」

他撐著沙發靠背，肩膀一抖一抖的，這回是真忍不住了。

雖然他專注於採訪，但茶水臺附近的一舉一，他的耳朵可沒放鬆過。

「從我認識你開始，還從沒見你給誰倒過茶。可今天——」

「你話多了。」

江津嶼輕飄飄丟下一句，手一抬，鬆了松袖口。

「這茶不是我倒的。」

史北鯤的笑音效卡住了。

回過神一想，確實，茶是蘇卻泡的，江津嶼只是送了過來。

這傢伙，真是時刻不讓自己吃虧。

可笑歸笑，史北鯤心裡多有點奇怪。江津嶼明明有一百種方法讓知難而退，但他卻一聲不吭，任由這齣「誤會大戲」演到最後。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對了，你不是讓我找回高凌鷗的那粒簽名球嗎？」江津嶼轉過頭來，「那球，就在手裡。」

「啊？」史北鯤臉一變，猛地想起蘇卻剛說要去二手易，「完了！你怎麼不早說？」

「因為沒必要。」

江津嶼立起子，走到落地窗前。

從這個高度下去，整個燕北都在腳下。午後的正好，映得整座城市金碧輝煌，像是一雙不甘示弱的眼睛。

「高凌鷗需要的，不過是『我沒丟簽名球』這個事實罷了。」

「至於是不是那天送的球，並不重要。」

史北鯤頓時明白過來。

江津嶼只要再找個球讓高凌鷗簽名，然後發個照片到網上。這樣一來，二手網站上那個球自然會被人當作贗品——畢竟，「真品」不是還在江手裡嗎？

對圈子裡的人來說，江津嶼對高凌鷗的態度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那粒球，是真是假並不重要。

他正要說什麼，門口傳來敲門聲，書放下一份牛皮紙封裝的報告，低著頭快步退出。

原本輕快的空氣忽地凝結起來，黏在皮上，沉重得令人不敢呼吸。

史北鯤低頭著那份報告，結滾了一下。

直覺告訴他，這東西就是一個潘多拉的魔盒。

一旦打開，從裡面爬出來的東西，沒人能輕鬆收回去。

——尤其是江津嶼。

「老江——」

「打開。」

牛皮紙被猛地撕開。

江津嶼出報告，一目十行地掃了下去。

報告每一頁都井井有條，數據、圖表、工程師的分析，如手臺上一層層剝開的理，每一層都纖毫畢現。

一頁。兩頁。三頁。

江津嶼的手指忽然一頓，停在了報告的某一頁上。

「怎麼了？」史北鯤皺眉，探頭看過去。

江津嶼微微傾斜報告，出一段清晰的標註：

[異常況：事故車輛發現X325-L零件。]

「……不可能吧。」史北鯤臉變了。

「這個零件不是早就銷毀了？怎麼會裝到你哥的車上？」

X325-L，這玩意史北鯤再悉不過了。

它是整個汽車轉向系統的核心零部件之一，原本被視作無懈可擊的「安全核心」，但那年卻曝出大批零件有批次缺陷，事故率上升至4.1%。

各大品牌廠商火速進行全球召回，工廠封停，那場大規模的「零件門」風波差點讓行業巨頭元氣大傷。

可X325-L不是特定批次召回。

它是全批次召回，直接銷毀。

不留一顆。

而且江家的車用的是軍方特供系統，零件每月接軍區的封閉排查，車上的每一顆螺都有備案。

換句話說，任何一個「多餘的零件」，都無法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江家的車裡。

「鬼。」史北鯤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江家，出鬼了。

「查。」

江津嶼的聲音落下，像一線拽住了整個的氣流，往下猛拽。

「從零件廠到整車調配，所有節點的負責人、跟單員、巡檢員，一個一個查。」

「查到誰，誰就得死。」

五年前的畫面像一燒紅的針，在記憶的深。

——那輛黑SUV失控撞向對面車道，迎面與卡車相撞。金屬外殼像個被癟的易拉罐，車翻滾兩圈，停在護坡邊，碎裂的擋風玻璃反出蒼白的天。

而車裡的人——

江津恆，江家長子，兄長，父親心中唯一的「完繼承人」，母親口中「最孝順的兒子」。

死了。

史北鯤的脊背在椅子上，忽然覺得有點冷。

江津嶼站在窗邊，側臉平靜如初。

他安靜的時候，像極了一口深潭，風吹不，水面無波。

但是史北鯤知道，那潭底有東西在。

宛若漩渦。

-

旋轉的勺子停了。

蘇卻將勺子從咖啡杯里出，不耐煩地甩到到杯墊上。杯底的咖啡早就涼了，泛出一種中藥般的味。

屏幕上那個對話框依舊停留在發出的最後一條消息：你還有5分鐘，再不來我就走了。

對面那個買家頭像灰著，消息狀態停留在「已讀」上。

拖延、遲到、已讀不回。

這種最後放鴿子的客戶，蘇卻見得多了。

把手機啪地往桌上一放，拿起外套披在上，站起來準備走。

「你是『Queen Su』？」

一道帶著點不確定的男聲從後方傳來。

蘇卻轉過頭，看到一個穿著深灰連帽衫的男人，帽檐得很低，眼神閃躲著抬了抬頭。

「對，等了你一個小時了。怎麼，你活得和我不在一個時區？」蘇卻冷冷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嗆道。

「手機出了點病，耽誤了。」男人的聲音悶在帽子下面，「我可以先看看球嗎？」

蘇卻本想走，但既然人都來了，就這麼放棄易倒白白浪費之前的等待。從包里掏出黑絨袋，取出那顆高爾夫球，啪一聲放在桌上。

男人的目微微一閃，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球。

他戴著一雙薄薄的黑手套，像個職業評估師一樣仔細檢查。

「這真是高凌鷗的親筆簽名？」

「信信，不信拉倒。」蘇卻雙手抱，甚至不願和他多說一句廢話。

男人倒沒有被這態度氣到，手指輕輕挲著球面的燙金印，「這顆球你從哪來的？看起來像私人收藏品。」

「你到底買不買？」蘇卻臉一沉，不耐煩地拍了拍桌子，「先前是誰看到照片後就激得約我立刻易，現在見面了你跟我查這查那，球從哪裡來的關你什麼事？你是警察？」

「急什麼，我就隨便問問。」男人晃了晃手裡的球，「萬一是假簽名呢？」

「簽名都認不出來還買什麼球？」蘇卻不耐煩地手要拿回球，「這筆易不做了——」

「別別別，我買！」男人突然抓住了的手腕，力道大的離譜，手指像鋼鉗一樣死死扣著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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