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陳霜意將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看著旁早已睡手腳還不老實地攀在上的人。

一鼓作氣，擡腳一下，把他踢下了床。

“滾去書房睡！”

“啊？”林聞清忽然被踢下床, 一屁坐在地上, 朝陳霜意張了張。

夜已深了，他看著陳霜意那副氣鼓鼓地樣子，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方才的戲弄而生氣了。故此，林聞清也沒糾結什麽，抱著自己的錦被, 朝外室走了過去。

倒是也沒去睡書房，而是在外室的羅漢榻上將就了一晚。

次日一早, 鴻臚寺派人來請他, 那位匈奴公主又鬧了起來，非要見林聞清。

此時正是與匈奴和談之際, 匈奴使臣不日將與隆順帝議和協商重新劃分北疆邊境線路之事。

前朝之事，牽一發而全，在這個節骨眼上，匈奴公主鬧騰, 他們也只能先忍著。

林聞清沒辦法, 只能一早便去了鴻臚寺。

陳霜意醒來時，林聞清已經走了有一個多時辰了，掃了一眼外廳羅漢榻上的被絮，便知道昨夜林聞清應當是宿在了這裏。

“派個人，將這羅漢榻搬去王爺書房。另外再派個人, 將王爺的東西從我這收拾幹淨, 也送去書房。”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這幾天火氣格外的大。

總之, 現在，一點也不想看見林聞清，連帶著他的東西，也不想看見。

“一件都不準留下。”陳霜意鐵青著臉，看著下人忙碌起來，又語氣不善地補充到。

下人們不敢違令，但又怕被王爺責罰，手裏搬著東西，腳卻不知道該往哪兒邁。

陳霜意也不想為難這些下人，親自手，將東西一腦的全給他扔進了書房。

不過這一日，林聞清很忙，他被匈奴公主絆住了腳，好不容易理完了，又進了趟宮。

匈奴公主不知道在哪裏看了什麽七八糟的話本子，前些日子還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嚷嚷著要嫁給林聞清做王妃，後來聽聞他已有婚約，便退而求其次要求做他的側妃。

而他今日剛剛踏進鴻臚寺，便被公主發了張好人卡。直言他很好，但他們不合適，過往種種皆是玩笑。

接著，又說自己看上了個書生，命林聞清替將人綁來。

匈奴人的，果然隨意。

但林聞清沒理會，更不會替綁人，只確定了沒有生命危險便轉要走。

誰知那公主是個跋扈潑辣的，見林聞清不為自己辦事，當下便奪了守衛的刀，朝林聞清劈來。不過那幾招花拳繡，在林聞清面前本沒得看，還未來得及近林聞清的，便被他的暗衛攔了下來，自己還摔了個狗吃屎，鼻子撞在了門檻上，流了一地的。

不得已，林聞清又命人宮請了太醫，而後自己又親自進宮將此事彙報給了隆順帝。

等他忙完回府，陳霜意已經歇下了。

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等自己回來，巨大的落差加上一日奔波，讓他有些疲憊。

他輕車路地走到了陳霜意的房門前，如同前幾日一樣，手想要拉開門。

雕花朱漆木門紋不，被人從裏面，拴住了。

前幾日，雖然不等自己，但也不會鎖門。

林聞清皺起了眉頭。

“王爺。王妃今日有些不適，早早歇息了，您看，要不您委屈一下，去偏房將就一晚？”在院子裏守夜的綠梅攥著袖，小心翼翼地問。

“請過太醫來看嗎？”他收回了放在門上的手。

“回王爺，是舊疾了，不打，王妃休息一日便好了。”綠梅連忙回應。

林聞清點了點頭，追問：“是哪裏不舒服？”

哪裏不舒服？本沒有不舒服，只是綠梅怕陳霜意忽然鎖門會惹林聞清生氣，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而已。哪知道林聞清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子，一下子沒了主意。

“這……回王爺，都是些小問題。”支支吾吾，一時半刻也沒想出個好的說辭，好像不論說什麽，都像是在詛咒自家主子。

見如此遮掩，林聞清微微皺了皺眉，但也沒再多問。

心裏也大致猜到了些什麽，大抵是昨日自己在床上過于放浪了些，嚇到了。

月朦朧，華燈初上，林聞清過雕花木門的窗棱朝屋裏看了看。青紗帳已放下，屋子裏熄了燈，有風順著半開著的西窗吹進屋裏，撥著床上的帷幔。

陳霜意的一雙繡鞋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床邊的小幾上擱著一本瞧不見名字的書籍。

林聞清站直了子，整個人被月籠罩著，面上不顯山水，看不出他的心思。

“王爺？”綠梅攥袖的手一直未敢松開，此刻背脊上都爬上了一層細的汗水。

自家主子的脾氣是知道的，今日如此這般，定然是同王爺置氣呢。可陳霜意的子灑，不拘泥于小節，往往氣的快，散的也快，睡一覺第二日在醒了，恐怕就什麽都給忘了。

可若是林聞清今日執意要進去，兩人撞上了，萬一吵起來，那恐怕就沒那麽好收場了。

林聞清沒說話，但也沒試圖再次進屋，他轉過了，朝院外走了過去。

他早年便在軍中了，這些年也一直隨軍出征駐紮北地，回金陵城的日子極，所以留在金陵城的朋友也不多。

除了能與他徹夜暢談的慧覺大師，再就是宸王府的小世子謝遠清了。

今日原本謝遠清約了他去酒樓聽曲，他急著回府給推拒了，現下陳霜意已經休息了，他便又出了門。

說是去聽曲，其實是去找謝遠清問些事。

他久不在京，有些事，還是得多問問謝遠清。

他到達明月坊時，唱曲的伶人剛剛一曲作罷，正在準備下一曲。謝遠清坐在二樓的雅間，目灼灼，一瞬不瞬地著戲臺上正在整理水袖的伶人。

“不是說不來？”見林聞清走了進來，謝遠清收回了目，問他。

林聞清坐定，沒急著回複他，修長的手指自然的放在了膝上，中指與無名指來回地敲擊著膝蓋。

“這就是你之前同我說過的那個伶人？”他問到。

謝遠清點了點頭，眉頭皺起，看向戲臺中央的眼神諱莫如深。

“是他。但我現在，拿他沒辦法。”

“那就先放一放，去盯著別看看，說不定有新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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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聞清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水，戲臺上準備就緒，隨著鼓點響起，伶人再次開口。

這一出，唱的是《趙氏孤兒》。

謝遠清皺起了眉頭，看向林聞清。

“他是故意唱給我們聽的。他知道，我今日會來此。”

林聞清點了點頭，將樓下人這一拙劣的計謀看在了眼裏：“你說，他為什麽要唱這一出？京中近日，都在流傳些什麽？”

他的話音剛落下，眼睛裏忽然閃過了一個悉的影，但很快，便又沒在了人群之中，等他再去尋找，卻再也看不見了。

“聞清，你還是早些回北地吧，在金陵城實在太不安全了。自你回京後，這流言便沒有斷過。”

林聞清站起了，走到了雅間的窗口，朝著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看去，想再找一找剛剛的影。

“哦，他們都說些什麽？”

“可難聽了。有說你擁兵自重的，有說你功高震主的。更有甚者，編排了一出複仇大戲，說秦王府之所以只剩下你一個人，乃是今上所為，你此次回京，是來複仇的。”

林聞清一邊聽著謝遠清的話，一邊瞇了瞇眼，果然，讓他又一次逮住了那個影。

“哦？這不就是《趙氏孤兒》？”林聞清嘲諷地朝著戲臺斜了一眼。

“嗯。”謝遠清也跟著林聞清一起站到了窗臺邊，順著他的眼神，四張：“聞清，你看什麽呢？”

林聞清用手指輕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苦笑了一下：“看到一個舊疾複發卻活蹦跳的人。”

“是嗎？我怎麽沒看到。”謝遠清探出了腦袋。

搜索了一番毫無收獲，他也就沒在意了，繼續了剛剛的話題。

“還有一點，我很奇怪。近日，有不人將當年先皇後和皇後母家的案子，拿出來談論。”

“這事，都過去快二十年了，突然被翻起，必然有妖。”

對于二十年前的舊案，林聞清知之甚，更何況此事牽連著不皇室聞，怎麽會有人敢舊事重提？

“他們談論什麽？”林聞清勾了勾，那道著雪大氅的影已經上了二樓進了他們對面的雅間。

“這事得從先太子說起。聽聞當年今上對陳貴妃深中，不願納妾，但貴妃娘娘膝下遲遲未有子嗣，太後娘娘便強行給今上賜了個侍妾，又對今上下了藥。”

“而後，便有了先太子。那位侍妾生産沒多久便死了，先太子寄養在了當時新進王府的側妃徐氏上。今上多年來一直未有子嗣，先太子便是今上唯一的孩子，待今上登基後，徐氏因母家顯貴便被太後擡了份做了皇後。”

“而先太子，自然而然便了太子。”

“但後來，先皇後又一次有了孕，卻誕下了一個死嬰，自己也因産後失調，郁郁而終。”

“接著，徐家出事，夷三族。”

“後來林妃做了皇後，五年前先太子葉被廢了。”

說到這，謝遠清停了下來，看了一眼林聞清。

“坊間傳言，是秦王府，調包了先皇後的孩子，并陷害了徐家。”

謝遠清的話音落下，他又看了一眼林聞清。

對方毫無波瀾，神自若，目地盯著對面的雅間。

“你，做什麽？”林聞清忽然轉，要走出去，謝遠清追問。

“你先在此等我。”林聞清回過頭，對他說到：“本王去抓個小騙子，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