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修）

西市的平康藥坊。

郭大夫正在坐堂, 仔細檢查著從郡城附近村民收上來的草藥，他們平康藥坊在太煬城屬于一等的藥坊，因坐堂的幾個大夫醫都不錯, 主醫更是十年前從宮中太醫署退下的張醫師，所以太煬郡的員世家們哪怕家裏就養著家醫, 但是平時頭疼腦熱的也會請上藥坊的幾個醫師去看看。

給貴人治病, 所需的草藥一定是最好的, 甘草, 麻黃, 黃連是村民們采集的最多的，而靠山的村民們若是能上一兩人參那更是走了大運，可以換得不銀錢。

門外突然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和馬車轱轆轉的聲音。

一位材雄偉如鐵塔一般的配刀大漢從大門走了進來。

郭大夫連忙站起來，驚了一下, 對著面容兇惡的大漢, 蔽的掃了一眼, 沒有見到明顯的家徽, 這是哪家的扈從部曲？

“聽說你們醫館有醫？”雷山聲氣的問道。

郭大夫驚訝了一瞬，但對著一看就不好惹的大漢，還是回道：“是有一位醫，乃是我們主醫張醫師的孫。”

“將喚來，有貴要醫治。”雷山語言簡短，語氣卻不容拒絕。

郭大夫一時拿不住主意, 不知道這一去是好是壞, 有時候知道一些後宅私也是危險的。

雷山催促了一聲：“某已為醫備好馬車, 你只管將帶來就是, 診金不會你們的。”

郭大夫無法, 只能去後院把前面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胡子花白的張醫師撚著胡須，帶上孫走到堂，等看見雷山，察覺到他上彪悍的軍卒氣息，他的眼睛一閃而過。

他的孫二十有一，已經家，專為太煬郡城高門大院裏貴貴婦們服務，如診脈判斷是否有孕，房事不順而産生的諸多問題，亦或為一些貴貴婦們保養，按艾灸，像這種需要掉的私事，自然由醫來做，當然了，像一些高門自有培養好的醫者，生産時候更是有私人産婆，但因他的孫習的一手高超的養生，因此有一些習慣了張醫按手法的貴婦們經常會喚去宅。

“只要。”雷山見來了一個老醫師提著藥箱帶著一位醫，便指了指張醫。

張醫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臉慈祥：“某是張諾，曾在宮中太醫署任醫師一職，這位是我的孫，一手醫皆是我所教，某對子病癥頗有研究，為宮中不娘娘們診治過，不如帶上某為您家貴瞧瞧。”

雷山想了想，點頭道：“也好，跟我來吧。”

雷山走到外面翻上馬，在他的側，一輛普通的桐木馬車已經被車夫開了車簾，張醫師帶著孫上了馬車，注意到馬車上的占風鐸是銅質的，上面刻著竇字。

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而後很快恢複平靜，張諾打開窗戶著外面。

天已暗，已過戌時，白日裏熱熱鬧鬧的西市現已陷了冷清之中，偶爾有幾聲狗吠傳來，太煬郡的夜從幾天前開始便嚴了，各個坊市的坊門一關，巡捕們在坊裏的十字街上行走，穿梭在小巷小曲裏，像西市這種正常的商業坊間，平常查的并不是這麽嚴。

馬車轱轆漸漸行遠，最終停在了竇府門前。

雷山下馬，帶著醫師和醫向前走，過二門的時候看見了竇翁和他的娘子，便客氣的拱了拱手。

竇夫人面帶愁，晚間時分聽見婢彙報說蕭夫人的婢朝廚房要了兩個湯婆子以及紅糖水，便知道應是人家的月事來了，正想讓廚房準備了一些暖湯送去，就聽到節度使的扈從騎馬出門的消息，帶著一輛馬車。

“夫人，你跟去看看醫怎麽說？”竇海濤對夫人說道，他是外男，總不好直接進蕭小娘子的房間。

竇夫人白了夫君一眼，帶著婢進去了，只不過和蕭夫人的關系還沒有那麽，所以只在東閣的外廳等候。

竇夫人坐在椅子上，前面坐在首位的就是節度使大人和青山先生。

周緒喝著茶，面孔不太清晰，趙青山搖著折扇，好像在思索著什麽。

醫和醫師已經進了間。

張醫師著胡子，坐在床邊，手搭在貴手腕，仔細診斷後有了結斷：“這位小娘子氣不暢，寒氣積淤，故而手腳發冷，我開一副帖子按藥方抓藥，每日服兩次，滿七日，以後月月如此，數月調理下來，小娘子便可不再此苦楚。”

蕭蘭聽見大夫和醫說的差不多，心裏驚喜，對張醫師福了一福：“謝謝大夫。”

醫在一旁寫著藥方，芳雲站在主子邊，等待醫把藥方寫好就去煎藥，蕭蘭把床上帷幔拉下來，讓兒好好休息。

張諾前半生久居長安，一聽到這位夫人的道謝聲就知道了是長安人，他不經意的打量著這位姿容絕盛的婦人，在腦海裏回想了半天，也沒和長安的哪家婦人對上。

芳雲把藥方拿走出門去熬藥。

“蕭夫人，蕭小娘子怎麽樣了？”竇夫人走進室，關心問道。

“大夫說喝完藥肚子疼痛就會緩解很多。”蕭蘭對竇夫人很激：“多謝您對我們的幫助。”

竇夫人拉著蕭夫人的手，只覺得若無骨，心裏不嘆怪不得節度使大人對蕭夫人如此看待，這樣的一位尤婦，誰能忍得住。

“我們人才了解人的痛苦，您不必客氣，蕭小娘子這幾天好好修養，廚房裏還溫著銀耳甜羹，等藥喝完了，再喝一小碗甜羹去去苦味。”

張醫師收拾好藥箱，說道：“蕭夫人，我們就先出去了。”

蕭蘭把醫師和醫送到外面的外廳，見周宗主還坐在堂椅子上，心裏湧起一暖流，今晚就是周宗主派雷山去請兩位大夫的。

周緒為男子，也不好多過問蕭小娘子的況，但看蕭夫人眼眸和清亮，臉上郁了很多，想來結果應該是不錯的，這樣就好。

就在這時，本應該出門的張醫師卻忽然轉，長揖一拜後問道：“可是周幽州？”

周緒坐在位置上巍然不，他著張諾，過了一會笑道：“原來是張醫師。”

張諾欠回道：“想不到周幽州還記得某。”

周緒挲著茶杯沿，道：“當年在長樂宮，張醫師送我的一個人我一直記在心裏，怎會不記得張醫師。”

張諾的頭發已經花白，不複健朗，面容也已經變了小老頭，他謙虛的欠道：“當年就算沒有我，相信周幽州也能逢兇化吉。”

“周幽州，你我數十年未見，明日我做東想請您在黃鶴樓敘上一敘，不知周幽州可有空？”

周緒握著杯子，沒有說話。

張諾的背好像一瞬間老了十幾歲般佝僂著，他盯著周幽州，握著拐杖的手背上青筋如壑。

周緒卻是忽的看向蕭夫人：“蕭夫人，明日你想去黃鶴樓嗎？”

蕭蘭一怔，周宗主為什麽問。

聽到現在，也明白了周宗主和這位老醫者認識，老醫者以前還幫過周宗主，現在他想找周宗主敘舊，周宗主也不回答他去不去，而是問想不想去那黃鶴樓。

難得說不想去，周宗主就不會去嗎？

蕭蘭想不明白。

那位剛給兒治過痛經的老醫者將視線轉到了的上。

蕭蘭手心出汗，努力思考周宗主話裏的意思。

張諾發現自己的手控制不住的在抖，這個蕭夫人也許并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將會影響到多人的生死。

就在全屋寂靜的近乎死寂的時候，蕭蘭緩慢又張的回道：“去一下也可以。”

張諾神一振，張醫只覺到爺爺將的手握的生疼。

周緒笑道：“既然蕭夫人願往，那我就與您一同前往黃鶴樓觀江景。”

張諾深深一拜，隨後帶著醫告辭。

竇夫人見屋裏氣氛不對，也趕離去了，準備把自己聽到的信息告訴夫君。

東閣裏，只剩下了蕭蘭和周緒以及青山先生。

周緒仍是一副和氣模樣：“蕭夫人，今晚我在書房等您。”

蕭蘭想起自己每天的工作，點頭道：“好的。”

周緒和趙青山走在回廊，天上銀月清輝灑滿了大地。

趙青山搖著折扇道：“太煬郡的李太守和太醫署的張醫師兩人是知己好友，您不會不知道吧。”

周緒背著手，不在意的回道：“知道啊。”

“您明天去赴宴的話，我敢擔保，張醫師肯定會去太守府，私下勸說李太守也去赴宴，緩和緩和關系。”

“反正見面也不會改變結果，當年張諾幫我一回，我就還他這個人。”周緒聲音淡淡的。

回到書房，周緒整個人放不羈的將長搭在書桌上，雙手抱著後腦勺，臉上放著書，等著蕭夫人的到來。

趙青山站在窗口吹風，等瞧見蕭夫人的影，他咳嗽了一聲。

周緒立刻坐直了。

“主公，書拿反了。”趙青山再次咳嗽了一聲。

周緒裝模作樣的看書。

“蕭夫人，請坐。”

周緒放下書，邀請蕭夫人在書桌案前坐下。

蕭蘭是看著兒喝完治療痛經的藥，而後又喝了一小碗的銀耳甜羹，見兒睡著之後，芳雲也在房間裏才來的，來的路上就擔心會不會遲到了，結果等到的時候，書房燈火通明，周宗主還在看書。

周宗主還真學習啊，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坐在椅子上，對面就是周宗主。

“蕭夫人，我們今天讀什麽？”周緒傾問道，高大的影將蕭夫人遮住了大半，但因語氣平順溫和，帶著笑意，所以并沒有給蕭蘭太強的迫。

蕭蘭從書桌上的一堆書中找出一本：“周宗主喜歡看《游記》嗎？”

“時讀過幾遍，對此游記非常喜歡。”周緒回道，欣賞著豔四的蕭夫人，蕭夫人穿這的子可真不錯啊，若是有一天可以讀讀其他類型的書就好了…周緒嚨瞬間發幹，眼看就要控制不住，連忙打住自己的幻想。

蕭蘭讀到一半，忽然聽見鳥兒的啾啾。

趙青山打開窗戶，將信鴿拿過來，取下信件，看了一下，隨後看向主公。

周緒問道：“信上寫的什麽？”

見主公一點也不避諱，趙青山說道：“聽到您遇刺，許判帶著手下一些人準備疾馳到蒼縣，親自調查這次暗殺，已經走好幾天了。”

周緒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趙青山出門後，就見雷山在門外刻意稟告道。

“主公，經雷氏探子探查，張醫師甩了竇家的馬車直接去了太守府。”

蕭蘭看著書，覺得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忽的想起周宗主和太煬郡太守的關系不好，現在張醫師又去了太守，再想起答應了和周宗主明天一起去黃鶴樓……不會又發生行刺吧？

周緒見蕭夫人接下來的時間神思不屬，便問道：“蕭夫人有心事嗎？”

蕭蘭不安道：“周宗主，我們明天還去黃鶴樓嗎？”

周緒饒有興趣的問道：“蕭夫人不想去了嗎？”

蕭蘭想了想說道：“周宗主想去的話，我可以去的。”

周宗主幫了這麽多，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去，但是既然周宗主需要的幫忙，蕭蘭一定會盡心幫他的。

“蕭夫人怎麽知道我想去呢？”

蕭蘭不怎麽自信的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因為我仔細想過了，如果周宗主要拒絕張醫師的話很簡單，但是您卻沒有這麽做，所以，我猜周宗主您應該是想去赴約的吧？”

“蕭夫人真聰慧。”周緒毫不吝嗇自己的贊之詞：“就是這樣，沒錯，您想的真周到。”

蕭蘭臉一紅，周宗主誇的好誇張。

“不過蕭夫人不用擔心，明日我和張醫師見面，會提前在黃鶴樓做下布置，清掃障礙，安排弓/弩手在不遠埋伏。”周緒突然說道，注意著蕭夫人的神，見只是驚訝，并沒有其他表，心裏的另一個猜測正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