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十一月,慶又聽到了一樁婚訊。
起因是半個時辰的認字課結束,慶跑出去找皇兄們,沒看到張肅,當然要問一下。
秦仁:“他大哥今日親,他請了一日假,明早再進宮。”
慶瞪大了眼睛:“他大哥親,他為什麼不跟我說?”
秦炳起哄:“為什麼要跟你說?你又不是他的小……”
秦弘一手推過來,打斷了秦炳的屁話。
慶不管,后面三刻鐘的算課也不要上了,一頭朝外跑去。
三個皇兄不敢擅離崇文閣,或擔心或羨慕地看著解玉追了上去。
慶帶著解玉,一路跑到了乾元殿,小公主平時太寵了,本不理會何元敬,直接往里沖,何元敬也不敢真攔。
“父皇!”小公主淚眼汪汪地撲到了正在批折子的父皇懷里,委屈地告狀:“張肅大哥親,他都不告訴我!”
興武帝:“……”為什麼要告訴呢?
但兒哭得這麼真實意,興武帝當然要哄啊,一邊抱起兒眼淚一邊問:“告訴你,你要做什麼?”
慶:“我要去國公府吃席,要看他們家放鞭炮,還想看新娘子!”
興武帝明白了,兒純粹是想看熱鬧。
興武帝猶豫的時候,小公主自己說出來了:“父皇,我要出宮,你派馬車送我過去,大姐姐下午出嫁的,張肅大哥的新娘子肯定還沒接回來。”
這下子,興武帝連撒謊糊弄兒的余地都沒了,讓何元敬去安排,順便以麗妃的名義給張家預備了一份賀禮,張肅是老三的伴讀,他大哥親,麗妃不走這份人完全可以,送禮也不值得賓客們大驚小怪。
馬車準備好了,解玉也抱著洗過臉的小公主上了車。
衛國公府。
張玠是個位高權重卻寡言語的臣子,今日長子親,他宴請的只有歸降興武帝后認識的數位開國功臣,還是礙于面禮數才請的,放在平時,張玠連這幾位也很應酬,乃是新朝有名的孤僻之人,包括世子張堅,也只請了他在前軍好的數幾位低階武。
宮里的馬車停過來時,國公府的賓客們早都到齊了,午宴即將開始。
得知慶公主駕到,張玠夫妻連忙率領一眾賓客出來迎接。
慶站在馬車上,看看張玠,話都不說了,直接張開手。
張玠配合地將小公主抱了下來。
慶:“張肅呢?”
張玠:“犬子隨他兄長去親家府里迎親了,黃昏時才回來。”
慶:“親家是哪家?”
張玠:“……”
國公夫人徐氏笑著接過話茬,客套一番,徐氏引著小公主去客那邊吃席了。
徐氏年滿四十卻依然貌猶存,慶很喜歡,來到宴席上也不認生,津津有味地聽婦人們聊天。吃飽喝足,徐氏親自將小公主送到位置最好的一客房,哄了小公主睡著,給解玉守著,徐氏再去與客們應酬。
黃昏吉時,張家的迎親隊伍回來了。
小公主已經睡醒一段時間了,早早由解玉陪著來前院看熱鬧,看著看著還認識了幾個小玩伴。鞭炮聲一響,慶被兩個大孩子牽著朝門口跑去,乍一看跟普通勛貴家的子本分辨不出來。
燃放的鞭炮激起一團團白煙,云繞霧繚的,解玉必須低著子才能保證與小公主寸步不離。
迎親隊伍還在鄰家門前等著,待這邊鞭炮燃盡煙霧半散才吹吹打打著來到了國公府門前。
張肅跟著二哥一起下馬,尚未站穩,一道小小的影突然穿過煙霧從自家門前朝他奔來:“張肅!”
聲音未落,小公主已經撲到了他的上,仰著腦袋,悉的黑眼睛亮晶晶地著他。
張肅愣住了,可不該安靜卻過于安靜的四周讓他很快回過神來,見遠遠近近的儀仗隊伍、男賓客都在看著他與小公主,就連新郎大哥也在看著他,雖然才九歲卻已經恪守禮法的張家三郎再度漲紅了一張臉,下意識地想推開懷里的小公主,卻在對上小公主滿是開心的眸子時狠不下心。
“我,我們一起觀禮吧。”
推是推不開的,張肅第一次主牽住了小公主的手。
慶乖乖點頭,好奇地看向蒙著蓋頭的新娘子,婚典也就此繼續。
第17章
國公府的婚典不如宮中為大公主出嫁準備的慶典華貴, 卻比宮里熱鬧得多。
慶跟在張肅邊,一路走在新郎、新娘的后面進了拜堂的正廳。
張玠、徐氏并肩坐在北面, 徐氏笑容滿面,素來威嚴的張玠也微微揚起角,越發像個滿腹詩書的文人學士。
這是慶第一次旁觀一對兒新人拜天地,大人們看個喜慶熱鬧,慶看得可認真了,到夫妻對拜時,慶還跟著往下彎腰,想試試這樣能不能看見紅蓋頭底下新娘子的臉。
張肅握住小公主的手,怕站不穩摔倒了。
拜堂完畢,慶繼續牽著張肅跟在新人后頭, 張肅默默配合,最后停在新房的堂屋外,對小公主道:“里面只有客觀禮, 我進去不合適, 在這里等殿下吧。”
慶是個講道理的小公主, 自去牽了之前認識的一個玩伴姐姐的手,一起進去了。
一刻多鐘后,世子張堅最先出來了,俊臉被客們逗弄得一片紅潤, 瞧見小侍衛般守在外頭的三弟, 張堅安般拍拍三弟的肩膀,隨即大步離去。
慶很快也出來了,張肅掃眼解玉,勸道:“時候不早,宮門該關閉了, 微臣送殿下回宮?”
慶不高興:“我還沒吃晚席呢。”
解玉笑道:“晚席與午席差不多,殿下早些回宮,娘娘那邊有更好吃的等著殿下,如果殿下遲遲不回,皇上、娘娘、三殿下便會一直等著殿下,殿下想他們肚子嗎?”
慶當然舍不得父皇母妃三哥肚子,想了想,拉著張肅的手道:“好吧,你送我回去。”
解玉提前派人跟張玠夫妻打了招呼,讓他們一家盡管招待賓客,不必興師眾地再送小公主。
然而夫妻倆還是單獨來了門前,張玠更是將小公主抱上了馬車。
慶朝張肅手:“你也上來,你答應送我回宮的。”
張肅看向父親。
張玠道:“去吧,我派一輛馬車在后面跟著,送完公主你再回來。”
張肅這才上了車。
車中有主、側位,底下鋪了一層錦墊,解玉跪坐在一旁,先幫小公主了鞋子,再去照顧九歲的張家三公子。
張肅避開他的手,低聲道:“我自己來吧。”
面朝車外坐在錦墊邊緣,下雙靴擺在一旁,暗暗確定過白綾十分干凈且沒有異味,張肅轉,跪坐在了小公主一側。
慶拍拍旁邊的位置:“坐到這里。”
張肅低著頭:“殿下為尊,微臣不能了規矩。”
慶見他不,索走下來坐在墊子上,拉了一下張肅的手道:“這樣也行,我喜歡離得近了跟你說話。”
解玉已經放下了車簾,吩咐車夫出發后,他繼續守在靠近車門的角落,眼觀鼻鼻觀心。
車里安靜了一會兒,憋不住話的慶主跟張肅聊了起來:“你見過新娘子嗎?長得真好看。”
張肅搖頭,大嫂是當年父親麾下一位指揮使家的兒,那位指揮使戰死沙場,家里雖得了賞賜卻再無適齡的男丁為,母親代父親去探時看上了據說秀外慧中的大嫂,兩家一直保持著走,大嫂一出孝,母親就托提了親。
慶喜歡的更多的是新娘子的妝容與冠,對著張肅憧憬道:“等我長大了,我也要當新娘子。”
張肅視線垂得更低了。
車里掌了燈,和的燈里,垂眸靜坐的張家三郎白紅,越發俊秀。
小公主盯著這人看了一會兒,忽地笑了,歪頭去找張肅的眼睛:“等我長大了,就選你給我做駙馬。”
張肅:“……”
解玉:“……”
慶見張肅仿佛了驚嚇的樣子,疑地問:“你不愿意?”
張肅:“……是微臣配不上殿下,何況殿下還小,現在考慮婚事過早了。”
慶:“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你給我當駙馬,你放心,我喜歡你,不會找男寵傷你的心的。”
恪守君臣之禮的九歲張家郎既惶恐又疑,駙馬他知道,男寵是什麼?
解玉輕咳一聲,溫聲道:“三公子隨世子去接親,忙碌一日應該了吧?車里備了幾樣糕點,奴婢取出來,三公子與殿下都先墊墊肚子。”
他打開旁邊矮櫥的一層屜,取了扁平的糕點食盒出來。
有吃食打岔,小公主終于忘了選駙馬的事。
.
送完小公主,張肅坐上自家的馬車回府了。
酒宴是大人們的事,才九歲的三公子在不在關系都不大,張肅默默坐到自己的席位,一邊隨便吃些東西一邊旁觀兄長被一群二十來歲的勛貴公子或年輕武灌酒,而他記憶中素來端穩的兄長只能一碗接一碗地灌酒,酒水都淋灑到了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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