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修聞聲，彎腰的作瞬間僵滯。

他收回自己想要去扶李潯蕪的手，緩緩地站直形，而后冷眼去瞧。

李潯蕪跪在地上，額頭依舊抵著地板，整個人被籠罩在李澤修投放而下的影里。

閉上眼眸，等待著皇帝的宣判。

半晌，李澤修才緩緩開口道:

“蕪兒，你才剛醒來，咱們先不提此事，好不好？”

皇帝語氣平和，充滿了無奈與妥協。

李潯蕪卻深知，如此溫的言語下，李澤修多半已經被自己氣瘋了。

平淡如靜水的偽裝一旦被撕開，隨之而來的便是驚濤駭浪。

可依舊不能作罷，如今陸父生死未卜，陸卿時還被關在詔獄里，整個陸家都岌岌可危，所有命脈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若是換做從前，李潯蕪一定會見好就收。

宮里生活波詭云譎，人不自私一些，又怎麼活的下去？

可是如今不同，嫁給了陸卿時，逃離了這個人吃人的地方，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家。

陸卿時待自不用說，陸父陸母雖然對這場婚事不甚滿意，可對自己卻也是以禮相待，從沒有苛責過一句。

不能眼睜睜看著，整個陸家因為自己的原因，被毀于一旦。

于是一咬牙，強忍著上的疼痛與不適，依舊保持著跪拜在地的姿勢，一字一句道:

“方才陛下說過，臣妹想要的，陛下……都會相與，君無戲言，請陛下信守承諾。”

話音剛落，人就被皇帝突然強拉了起來。

李潯蕪輕呼一聲，被李澤修強行塞進了床榻上的錦被里。

李澤修沉著一張臉，給去了額頭上的薄汗，冷笑道:

“什麼君無戲言？皇妹從前看了那麼多話本戲本，不曉得男子在床榻上說的話大多是不作數的嗎？”

“你好好養子，不許再鬧了，聽到沒有？”

李潯蕪紅了眼睛，回敬道:

“陛下果然說話算話，臣妹縱然卑賤，可自己的子，自己還是做得主的。”

李澤修審視片刻，手住的下，質問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是在存心給朕找不痛快嗎？李潯蕪，你要是敢對自己下手的話，朕一定將詔獄里那位千刀萬剮，你信不信？”

李潯蕪眼里含著的那顆淚終于落了下來，哀求道:

“何必如此？是我背叛了陛下，要殺要剮，我都認罪。何苦因為我濫殺無辜，平白再擔上千古罵名呢？”

李澤修皺了皺眉，咬牙切齒道:

“你認罪？你知道參與謀逆是何刑罰嗎？腰斬和凌遲，你哪個能得？”

李潯蕪一聽這個便白了臉，閉上眼，想想陸卿時的境，聲道:

“哪個都行。只要陛下肯放過蒙冤之人，臣妹便也死的清白了。”

那些刑罰，李澤修原本不過是說來嚇唬的，孰料卻當了真，還一副視死如歸的表。

他心痛之余，又在暗想，若是當日李澤仲真得了位，自己死在了回京的路上，是不是也會這樣如此剛烈地為自己殉？

大約是不會的。

不然，也不會在自己還沒死的時候，就急著唆使陸卿時去討好逆王了。

李澤修頓時有些心灰意冷，搖了搖頭，嘆道:

“李潯蕪，朕竟不知，你是如此深義重啊。”

李潯蕪睜開眼眸，對上他冰冷銳利的視線，扯了扯角，無力道:

“多謝陛下夸獎。臣妹若是真的服罪認誅，雖是辱沒了皇家名聲，卻也能保全陸、文兩家的清名。”

李澤修聞言，哂笑道:

“勾連逆王，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如此滔天罪行，焉能還留有清名？”

李潯蕪斂起眉眼，正道:

“陛下明鑒，我已早無九族。與其說再擔上個狐主、無無義的名聲，被他們像唾罵我娘親那樣唾罵我，倒還真的不如去死。”

“我夠了那樣的日子，也夠了那些話。若是陛下還惦念從前那些分，待我死后，褫奪完封號，就將我和我娘親葬在一吧。”

講這些話的時候止住了眼淚，似乎帶著某種堅毅，神極為認真，仿佛真的在代后事一樣。

李澤修莫名心痛，卻又漸漸回過味來，捧著的臉問道:

“所以，你這樣鬧來鬧去，其實……是害怕那些人說你，并不是為了別的，對不對？”

李潯蕪偏過頭去，默不作聲。

李澤修思量半晌，心里又痛快些許，低頭吻了吻的額頭，叨念道:

“別怕，蕪兒，只要有朕在，他們不敢說什麼的。”

李潯蕪蹙眉，苦笑道:

“陛下說的輕巧，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當年我娘親不就是死在這上面了嗎？”

李澤修輕捂住的，嗔怪道:

“好了好了，別總是一口一個死字，多麼不吉利。那你說說看，倒要怎麼辦才好？”

李潯蕪等的便是這句話。

手推開帝王，于床榻之上起跪坐，開口道:

“陸卿時雖未曾勾結逆王，卻也是被人捕捉到了些許風聲，陛下當真心疼皇妹的話，就請饒他命，只將其貶謫外放吧。”

李澤修聞言，細長的眼微微瞇著，皮笑不笑地回答道:

“好啊。都聽皇妹的。”

李潯蕪不料皇帝竟然答應的如此痛快，一時忘卻了準備好的說辭，只怔怔地看著他。

李澤修不聲，有些惻惻地笑了笑，聲道:

“還有什麼？蕪兒一并說出來，朕也好裁奪一下啊。”

李潯蕪被他這笑容一下子拉回了現實。

搖了搖頭，輕蹙起眉頭，低聲道:

“皇兄肯開恩放過他便好，臣妹不敢再奢別的。”

李澤修恣肆一笑，道:

“蕪兒還是這麼狡猾，最懂得何時進，何時退，看來朕從前教你的那些兵法并未白教啊。”

說著，便用手掌托起的下，端詳著那張蒼白小臉，慨道:

“真是孱弱無辜，我見猶憐……朕險些都被你騙過了。”

“只是你如此心急，為了救那個人，竟然連騙朕，也不肯多騙上幾時，早早的把目的暴出來，只會讓人生厭。”

后半句聲音冷冷的，已然沒了笑意。

李潯蕪瞪大了眼眸，目有些驚惶，聲道：

“不是的，陛下……”

李澤修打斷，慢條斯理地道:

“蕪兒不必在我面前演戲，這些小心思，對付那姓陸的或許管用，至于朕，既然方才答應了你放他走，自然也作數。”

“只不過，這世間可沒有一頭的買賣，朕對你如此好說話，蕪兒也該拿出些相應的誠意來，對不對？”

“只要你同他和離，朕便饒他一命，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