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潯蕪躺到辰時末刻，才開始起來梳洗。

此時，霜華殿的掌事宮嬋云卻走殿中，對著李潯蕪福行禮，略微有些遲疑地對說道:

“端貞公主，太后娘娘派青嵐姑姑前來，傳您去祥嘉殿。”

李潯蕪聞言，側目去看向嬋云，開口道:

“太后娘娘…可說了所謂何事？”

嬋云搖了搖頭。

丹桂正服侍梳發，見嬋云如此反應，便有些張地看著李潯蕪。

李澤修對外一直宣稱，端貞公主進宮誤食忌，犯了舊癥，故而留在霜華殿的側殿休養。

更是一早便下了嚴令，不許任何人打擾養病。

孰料今日太后竟然派人來請。

偏生今日李澤修還延朝商議要事，一時間顧不得這邊。

李潯蕪盯著自己在銅鏡中面蒼白憔悴的臉，微微挑眉，暗道太后娘娘真是數年如一日，一點都沒變。

還是這麼會挑選時機。

“丹桂，”

輕咳一聲，命令道:

“快些為我梳妝，莫要讓母后久等。”

丹桂點頭應是，手上便加快了挽發的作。

嬋云見狀，想要勸說端貞公主再磨蹭片刻，待陛下回來后，自然會為擋掉太后的召見。

可轉念一想，那太后娘娘的心腹青嵐姑姑，此刻就在殿外候著。

這宮里的人，誰又不是有著一副順風的耳朵，若是讓聽見了只言片語，難保自己不得罪了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雖表面上心慈面，終日里吃齋念佛，滿朝上下都落下個賢名兒。

可宮里的人又有幾個是不記仇的，且看如今置沈貴妃宮中人的手段便知，太后娘娘可絕對不是傳說中的“菩薩”。

大寧最看重禮儀孝道，若是太后娘娘怪罪下來，陛下便是有心保自己，也是難辦。

嬋云思來想去，總覺得為了一個沒有皇族脈的公主開罪當朝太后，這件事是怎麼想都不劃算的。

于是便閉，眼睜睜地看著端貞公主梳完妝后，跟著青嵐去了祥嘉殿。

祥嘉殿離霜華殿的路程并不算遠，可李潯蕪前夜才剛磋磨，還尚未養好，所以一路走來，愈發腳步虛浮。

強撐著端正的態走進殿時，卻看見一個穿淺水紅金枝百花曳地，打扮明華貴的子，正站在太后邊談笑。

此人正是緒王府的郡主，程錦溪。

李潯蕪并未多看，只垂下眼眸恭敬地行禮道:

“咳，兒臣…給母后請安。”

太后端坐在高位上捧著手中的茶盞，上下打量了兩眼，又輕抿了一口茶水，方才和善道:

“是端貞來了啊，快些起來吧，你子不好，就不要行禮了。”

話畢，李潯蕪方才謝恩。

怎料剛一起，一陣輕微的眩暈又侵襲上來。

好在后的丹桂適時扶住了，才不至于搖晃著摔倒。

此時，程錦溪已經站在太后旁，仔仔細細地將這位端貞公主瞧了個遍，心中暗嘆李潯蕪果然不負盛名。

意態似明月清幽，如玉生香。

好如白滌芙蓉，形極似弱柳扶微風。

真是個素淡妝也難掩絕的人，活像詩詞畫卷里面走出來的。

嘖，就是子太弱，總是病病歪歪的。

命也太薄了些，一生下來，就克死了自己的生爹娘。

如今的駙馬也被下了詔獄，誰知道是不是也被克的。

真不知道當今陛下看重什麼，雖說不是親生兄妹，卻一直對格外照拂。

那陸家剛一出事，就把接進了宮，還讓住進了霜華殿的偏殿，生怕一點委屈似的，一點兒不嫌晦氣。

程錦溪心上雖如此想，面上卻依舊巧笑倩兮，對李潯蕪問禮后，又極“關心”的問道:

“端貞公主，我一進宮就聽聞你病了，不知現下可大好了？”

李潯蕪只低頭淺笑，輕聲回道:

“多謝郡主關心，我已經無礙。”

說罷，又低頭掩帕輕咳了兩下。

太后聞聲之后，方才恍然大悟似地，笑道:

“瞧瞧哀家這記，竟然忘了端貞還在病中，居然讓你站了這許久。”

“來人，還不快給公主看坐奉茶？”

李潯蕪知曉太后這般行徑不過在磋磨立威，于是便也趁勢對其示弱道:

“母后這是哪里的話，都怪兒臣無用，不能日日在母后邊侍奉，如此失了孝道，多站一會兒又有什麼？”

太后聽了，搖頭笑道:

“多日不見，端貞還是這般恭謹。什麼侍奉不侍奉的，你有這份心便是了。”

如此這般又退讓一番，李潯蕪方才坐下。

程錦溪瞧見微微發白的臉，勾了勾角，哂笑道:

“端貞公主真是好福氣，能得陛下娘娘如此疼。哪里像臣，雖也有幾個兄弟姐妹，卻個個都嫌臣話多，不肯和臣一道玩耍呢。”

太后聽了，不由得笑出聲來，

“你這孩子確實口齒伶俐些，依哀家看來，年輕姑娘家就該如此活潑，方才令人可呢。”

一邊說著又一邊瞧著李潯蕪的方向看了兩眼，意有所指道:

“只一味拘著端著有什麼意思，呆板無趣只會討人嫌罷了。”

李潯蕪聞聲，飲茶的作稍微一滯，隨后又從容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就像什麼也沒聽見一樣。

知自己一向在宮中不待見，從前沈貴妃同李潯荔李潯芷兩位公主欺辱，太后佯裝護著自己，雖有些教養的分，但更多的不過是為了做給先帝瞧，好彰顯自己一國之后的賢德。

如今天下既定，先帝也已經駕崩，李澤修也并沒有冊封新后。

太后終于熬出來了頭，活出了自己，了名副其實的后宮之主。

對自己的態度，自然也回歸本心。

李潯蕪看著那正在談笑風生的二人，不聲地打量了程錦溪兩眼，見其容貌，眉翠紅，笑意盈盈的，嗓音又無比甜。

幾句話，就又把太后給哄得合不攏。

怎麼看，也的確是要比自己討人喜歡多了。

既然程錦溪生的明艷，又如此合人心意，李澤修若是看上便好了。

他若是真的喜上了程錦溪，像自己這麼呆板無趣的人，哪里還能再得了他的眼。

只盼著李澤修年得意，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再抱得人歸，一輩子都把自己忘得干干凈凈才好。

屆時，再躲在陸府里面安分上一年半載，哄得陸卿時去求個外放的兒，二人一同離開京城，最好永遠不再回來，做一對平凡夫妻神仙眷……

李潯蕪正在出神做白日夢時，卻被人冷不丁的喚了一聲，忙回過神來，正對上程錦溪那雙明的眼睛。

程錦溪看著這副反應遲鈍的樣子，不由得又在心里鄙夷了一把，面上只友好地笑著道:

“端貞公主，我聽聞你最是心靈手巧，打得一副好瓔珞。便是陛下那般尊貴之人，也只戴你做的荷包，配你打的珞子呢。”

“我手腳笨，一直做不好這樣的活計，不知可否勞煩公主…為我做只繡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