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拿了一塊方糕,下面還是了一張花箋,寫的是“花團夜雪明,葉翦春云綠”。
這回不待玄衍發問,玄度已經先搖頭了:“我不懂,師兄不要問我。”
“是桂花啊。”玄衍低低地笑了一下,自語道。
果然,是塊桂花千層糕,面皮烘干了,一層一層地疊起來,中間滿滿地裹著桂花醬,雖然,面皮已經不了,桂花醬也太甜了點,但玄衍還是吃完了,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或許是因為除夕佳節,心總比素日要好一些。
玄度輕手輕腳地出去了,掩上了門。
細薄的簾子垂落下來,月清淺,穿簾而,如同一捧云霧或者一汪流水,白梅枯枝的影子印在簾紗上,像是水墨的筆,很快融化在月里。
此夜應是團圓時,玄衍一人獨居幽室,心無波瀾,喝著茶,吃著點心。
“紫檀皮春寒”,紅棗搗泥,和著糯米煎小餅,吃起來黏乎乎、綿綿的。
又有“瞻彼淇奧,綠竹猗猗”,這很明顯了,是煨的冬筍,用竹葉裹著,還撒了點青鹽,卻太淡了。
每一樣滋味都不甚好,定是那郎敷衍應付,玄衍這麼想著,角卻翹了起來。
歲暮天寒,心口微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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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棠梨在大廳中和眾人一起守到半夜,實在熬不住,自己回房去睡了,但是一夜竹,喧鬧沸騰,也沒睡好,輾轉著到了天明,整個人都是迷糊的。
黛螺生生把傅棠梨從被窩里挖了出來:“娘子自己囑咐的,今兒無論如何要把您早早地起來,須得去各給長輩拜年,萬萬不可失了禮數。”
傅棠梨東倒西歪,瞇著眼睛,頭還一點一點的,讓黛螺胭脂服侍洗漱打扮,口中嘟囔著:“行也得禮、坐也得禮,講究繁文縟節,真是累人。”
胭脂心疼:“若不然,娘子再睡會兒,我看三娘子就氣,去年這時候,足足睡到晌午,三老爺和夫人一句話也不曾說,還人不要吵著了。”
“那是。”傅棠梨懶洋洋地道,“若換是我,還未到晌午,就有人要說閑話了,算了,比不得。”
門外的婆子進來,道:“娘子,今兒大早,嚴五家的從山上下來,捎了一樣東西,說是云麓觀里的師父給您送的回禮,您要不要看看?”
傅棠梨一下子清醒過來:“拿來。”
婆子呈上了一個信封。
傅棠梨打開信封,里面什麼字也沒有,只有一張符箓,上面用朱砂開闔縱橫地畫著怪異的形狀,看不太懂,茫然地道:“這就是云麓觀的回禮?這是什麼?”
婆子想了一下,回道:“對了,送禮的道長說了,這是一張平安符。”
胭脂探頭看了一眼,撇了撇:“忒小氣,這也算禮?”
傅棠梨把那張符箓反復看了良久,越看越覺得眼起來,從隨攜帶的經卷中翻出兩張舊符,對比了一下。
鋒刃銳利,骨力遒健,落筆間帶著云煙松鶴氣,勾折時卻有金戈之意,這張平安符的筆跡和之前的太清滌塵符以及甘清靜符一般無二。
傅棠梨“撲哧”笑了,胭脂問笑什麼,卻搖頭不說,只把那張平安符小心地收起來,一起夾到經卷中去了。
難得晴天,昨夜的雪開始融化了,新年伊始,日正好,生出了一
點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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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宵,皇室家宴,沈皇后命人召喚傅棠梨宮赴宴。
是夜,永樂殿中庭燎如玉樹,高掌明燭,照亮華堂如晝,元延帝和馮太后一起端坐上位,沈皇后居側位,諸王及皇子、公主等皆在下首。
傅棠梨坐在沈皇后后,面上始終含笑,順著沈皇后的話頭輕聲淺語,分寸拿得極好,哄得沈皇后頻頻點頭。
太子趙元嘉分明看見了,卻并未如何表示,只是隔著座位略一頷首而已。
赤金爐中吐出縷縷煙絮,龍涎香的氣息彌漫在玉簾朱屏間,宮人奉珍錯佳釀如流水,樂者在側殿敲響玉磬,其聲清越,繞梁不絕。
一向深居簡出的馮太后今日難得有雅興,出來和兒孫輩同樂,趙元嘉斟了一杯酒,捧給馮太后:“孫兒謹敬皇祖母安康如意。”
馮太后不太飲酒,接過酒盞,略沾了,就遞給邊的尚宮,笑地道:“你們看,還是太子孝順哀家。”
趙元嘉見馮太后興致頗好,順口提了一句:“孫兒今日不是把五皇叔請回來了嗎,怎不見他?”
馮太后一聽這話,就出了不悅的神,嘆息道:“太子知道哀家想念五郎,去了幾趟,今日終于把五郎了回來,可恨那不孝子,不過和哀家略說了兩句話,剛剛又走了,這一比較,豈非更加氣人。”
先帝有五子,最者為淮王,與元延帝同為馮太后所出,馮太后以五郎呼之,看似親昵,語氣卻帶埋怨。
淮王戰功彪炳,素有兇煞之名,旁人聞此言,不敢接口,只有元延帝笑道:“五郎打小就這子,他年輕,不懂事罷了,再過幾年自然就好了。”
馮太后冷哼了一聲:“皇帝每次都這麼勸說哀家,轉眼太子都要家了,五郎還要幾時才能懂事起來?”
這麼說著,又想起一事:“對了,皇帝為太子聘下的是傅方旭的孫兒嗎?聽說今日也來了?”
沈皇后趕推了推傅棠梨:“快上去拜見太后。”
傅棠梨上前,拜伏于地:“兒拜見太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馮太后的語氣淡淡的:“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傅棠梨依言抬頭,與馮太后目相。
馮太后年過五旬,頭發依舊烏黑,梳著高聳的凌云髻,戴著十二樹赤金花冠,高貴不可方,時有殊,艷長安,如今上了年歲,臉頰消瘦,眼角和眉間也刻上了紋路,讓的容貌顯得格外凌厲。
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傅棠梨,目帶著一種挑剔的審視,像針一樣,人很不舒服。
傅棠梨不聲地垂下眼睛,作出一幅恭敬的姿態。
馮太后并沒有將傅棠梨看在眼里,或者說,對于旁人向來如此,說話時帶著天經地義的傲慢:“你而喪母,哀家本不中意,是皇后一力擔保,說你溫恭淑雅,是個賢良子,哀家念及傅方旭忠心能干,傅家門風清正,這才允了,你莫要辜負這番恩典,日后更當清閑貞靜,守節整齊,盡心侍奉太子,你可記下了?”
傅棠梨的手藏在袖中,地攥住,指甲掐進手心,一陣刺疼,的腰肢得筆直,神平靜,簡單地應了一個字:“是。”
馮太后點了點頭,終于出一點笑容:“哀家知道你必然是個好孩子。”
傅棠梨謝恩退下了,回到原先的座位,姿態嫻雅,面從容,沒有毫波。
樂聲曼妙,筳宴繁華,眾皇室宗親難得一聚,一時觥籌錯,笑語晏然。
沈皇后略喝了一杯酒,出去更。
皇后邊的尚宮對傅棠梨使了一個眼,傅棠梨立即會意,起隨侍。
宮人們服侍沈皇后更畢,并不回去,而是在廊階下略站了一會兒:“里頭怪悶的,不如在這里氣。”看了傅棠梨一眼,“你們年輕的小娘子,大約也不太喜歡這種拘謹的場面吧?”
傅棠梨站在沈皇后的邊,眉目和:“皇家盛宴,蔚然大氣,兒今日得窺天,只覺榮耀,并無拘謹之。”
沈皇后笑了起來,抬手示意左右退后,不不慢地向前踱了兩步。
“方才,太后說了那番話,你可覺得委屈?”沈皇后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傅棠梨神不:“太后諄諄教誨,兒伏閣讀,那‘委屈’二字是不沾邊的。”
沈皇后眼中笑意更深:“不錯,但凡子,一旦嫁天家,傲氣是最要不得的東西,看來你不須旁人提點,很好。”
月如水,流過繁華宮城,依稀有些清冷,喧囂近在咫尺,隔著雕欄門柱,也變得晦起來。
傅棠梨低頭:“是。”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是非輕重拿得清楚,很好。”沈皇后著傅棠梨,慢悠悠地道:“前些日子,太子因林氏郎之事,對你頗有微詞,本宮原先還有些不放心,如今看來,是本宮多慮了。”
傅棠梨安靜地站在那里,連眉都沒有彈一。
沈皇后暗暗頷首,繼續道:“太子年輕不更事,一時迷糊了也是有的,本宮選你做太子妃,看中的就是你穩重大氣、聰明通,遠勝那林氏郎,你千萬不要辜負本宮的期,多花點心思,及早把太子拉回頭。”
無論皇后說什麼,傅棠梨統統應“是”,神誠懇,聲音溫,挑不出一病。
沈皇后心中熨,親昵地拍了拍傅棠梨的手:“眼下呢,就有一個好機會,今夜長安大擺花燈,太子奉圣上之意,將到長安各巡視,而后至朱雀大道中央的崇業坊,主持施放煙火,與長安庶民同樂,屆時,你與他同去,你們已經定了婚約,合該多多親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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