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下，年靜默而坐，聽到聲音才抬頭看了一眼。

采薇后背涼颼颼的，手心里冒著汗。

家小姐前段日子還鬧著要殺了程郎君，今早就打發來他的院子，打聽程郎君的喜好。

程明簌目從臉上過，重新落回書上。

他認識這個丫鬟，薛瑛院子里的人，侯府的家生子，從小就和薛瑛在一起，兩個人如紐帶一般纏得的，采薇對薛瑛唯命是從。

“程郎君。”采薇扯起角，僵地笑了笑，“奴婢是二小姐院里的人。”

對面的年沒什麼反應。

采薇有些心虛，按照小姐的吩咐，逐句說道：“程郎君，我們姑娘想問問您，平日喜歡吃什麼，看什麼書，喝什麼茶，姑娘說了，您在侯府養傷，理當盡地主之誼，好好賠罪。”

程明簌握著書的手停頓幾息，抬頭，重新看向不遠的丫鬟。

比主子要聰明些，說話滴水不，再張也不會在面上。

對于薛瑛的突然示好，他有些詫異，按照先前瞧見他時害怕的樣子，應當是不愿與他多接的，今日主奴婢來打聽他的喜好，真的只是賠罪那麼簡單嗎？

程明簌面平淡，開口道：“我喜歡看水利方面的典籍，不吃辛辣之，別的沒什麼挑剔的，對了，在下生來不宜食用核桃，哪怕只是沾了一點都會立刻暈厥，甚至窒息而死。”

他特意又重復了最后一句話，語氣嚴肅。

采薇點點頭，“奴婢記下了，回去就會轉達給我們小姐。”

“勞煩。”

“程郎君折煞奴婢了。”

采薇朝他行了個禮，轉離開。

薛瑛正在薛徵的屋里看書，發現哥哥在，有好，也有壞，好是他不用總是跑邊境打仗，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人，還要為他心驚膽戰，壞是，他有時對薛瑛會很嚴格，不能一天到晚只想著貪圖樂，要看書，練字，也不能一天吃三塊甜瓜，那樣會鬧肚子。

上的事，薛徵一向說一不二，對他撒完全沒用，面冷心的哥哥本不吃這一套。

薛瑛百無聊賴地翻著書，忽然看到窗外采薇急匆匆的影，立刻神起來，從桌案前站起，“采薇！”

采薇聽到的聲音，快步走過去。

怕薛徵聽到兩人的對話，薛瑛拉著到角落，低聲道：“你去問了麼？”

“問了。”采薇將程明簌說的話原封不地轉達。

“他不能吃核桃？”薛瑛問了一遍，采薇重重點頭。

“笨死了，這不是親口將弱點告訴我？”薛瑛哼哼一聲，有些眉飛舞，采薇看著，家姑娘紅齒白，貌若芙蕖，手握拳抵著下頜，眼睛滴溜溜地轉，一看就是在想壞主意，可是就算是不安好心，也不人覺得討厭，微皺著眉沉思的模樣，滿是憨。

“你去吩咐廚房，做一道核桃。核桃仁要碾得細碎一點，最好看不出來。”

采薇“嗯嗯”兩聲，轉下去吩咐了。

了夜，薛瑛捧著那碟核桃，走向程明簌的院子，屋里還亮堂著，窗紙上印著人影。

程明簌沒有看書，等著外面響起的呼喚，“程郎君。”

清脆，帶著刻意的膩。

程明簌角勾了勾，待又喚了幾聲，有些著急時，起。

薛瑛已經氣得跺腳了，程明簌明明就坐在窗邊，喊他，他竟敢一不！

可待他拉開門，臉上兇神惡煞的表頓時變明的笑容，“程郎君，我來給你送點心。”

程明簌看著，穿著一藕荷的，面龐清麗，猶如一朵盛開的菡萏花，單薄的紗在腰際收攏，玲瓏曼妙，細腰如柳。

看到他，下意識地抖了下，又迫自己鎮靜下來，笑了笑，說：“你嘗嘗。”

程明簌面無表，沒有手接，淡淡道：“我不吃宵夜。”

薛瑛急了，不能理解，容易，平日就算吃過晚膳，夜里也總要再小廚房弄點東西吃。

薛瑛將裝著點心的碟子推到他面前，“你吃嘛，好吃的。”

程明簌看了一眼盤子里的糕點，再對上水潤的眸子，抬起手，拿了一枚。

薛瑛的眼睛亮了幾分，直勾勾地看著他，心里默數著數，可是加足了量，保他一口就暴斃。

程明簌在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地吃完一枚核桃，說：“嗯，好吃。”

他好端端地站著，既沒有兩眼一黑暈過去，也沒有呼吸不暢。

薛瑛心里著急，“還有，你再、再吃。”

程明簌突然笑了。

“薛姑娘。”他開口了一聲。

薛瑛不明所以，呆呆地看著他，“你我干、干什麼。”

程明簌向前一步，縱然年齡相仿，可他比高上許多，站在前，薛瑛幾乎被罩在他的影下。

握著食盒的手了，程明簌垂眸直視的眼睛，聲音輕而淡，卻人不寒而栗。

“想要害人，可不是這樣害的。”

薛瑛心提了起來，語無倫次，“我沒有，我沒有害你……”

程明簌又笑了，他都還沒有說話，就已經應激似的狡辯。

“知道什麼借刀殺人麼？”

他隔著袖握住的手腕，薛瑛頭皮發麻，想要將手出，他卻握得很，“這盤核桃不應該是你端過來，你應當將我不能吃核桃的消息告訴另一個討厭我的人，讓他騙我吃下，我死了，他的嫌疑最大，薛姑娘，你打聽完我的喜好，又這樣大搖大擺地端著盤子過來，不怕引火燒麼，殺人，可是要砍頭的大罪。”

薛瑛子一抖，手上的碗碟啪嗒摔落在地，沒吃完的幾枚核桃也滾到了臺階下。

后背一汗，蒼白，哆哆嗦嗦地說：“可你、你剛剛吃了……”

程明簌勾著角，輕輕一笑，“因為我是騙你的，不能吃核桃一言，本是順口胡謅，沒有的事。”

薛瑛臉已經白了，眼尾紅滟滟的，只覺得骨悚然，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下意識往后躲，結果踩空石階，向下摔去，又被程明簌拉回來。

太可怕了，他知道要害他，還將計就計，故意引上鉤，的壞心思都被他看穿了！

見鬼似的看著他，著肩膀，“你是不是要找我算賬，找我報仇。”

他這樣險之人，不知道肚子里裝著什麼樣的壞墨水，要怎麼報復。

“不算賬。”程明簌輕聲道：“我只想在這里好好養傷，薛姑娘，害人之心不可有，你知道依照我朝的律例，殺人者要判什麼罪嗎？”

薛瑛頭滾了滾，書讀得囫圇吞棗，最常見的知識知道，可是看著程明簌笑里藏刀的模樣，又覺得殺人不只是債償那麼簡單。

程明簌盯著如雪山般抖的眼眸，一字一頓地說：“殺人者，輕則流放，重則絞監候，甚至是凌遲，流放可不只是去窮苦地方那麼簡單，要挖礦山，搬石頭，山腳下多的是被巨石爛泥的人。知道什麼是凌遲麼？”

“什麼……”

他做了個手勢，“用刀，一片一片地割了你的，骨頭都出來了，人可能還沒死，若遇上心狠手辣的，割了你的還得喂給你吃呢。”

“懂了麼？”程明簌問，“想要害人，就不能留下破綻，不管是買兇，還是下毒，都得給別人來做，自己不能面，賞金也不能走明面上的賬目，知道嗎？”

薛瑛牙齒打，嚇*得都要瘋了，一把將他推開。

跌跌撞撞轉，慌不擇路，還險些撞到門檻，被程明簌拉了一把，只是額角了一下便疼得眼冒淚花，自己捂著額頭，委屈到極致，嗚嗚咽咽地跑出院子。

程明簌看著走遠，直至影消失不見，臥房門前的地磚上還有幾塊殘留的碎瓷片，程明簌蹲下，撿起掉在地上的核桃，拍了拍，低頭慢慢吃掉。

核桃香清甜宜人，程明簌看向院門的方向，確信薛瑛和他一樣，記得前世的事，怕他認親，才想要殺他。

第10章 第十章生生拗出個弱堪憐的模樣。……

薛瑛一路沖回了自己的屋子，“嘭”地關上門，采薇試圖拉住，但薛瑛就如驚弓之鳥似的，關上門不夠，又用門閂抵得死死的，甚至想要去拖窗邊的梳妝臺。

“姑娘，你……”采薇看著吃力的模樣，只好幫一起將桌子拖了過來，抵著門。

薛瑛背靠著門扉，漸漸落，坐在地上，神呆滯。

一邊小聲地哭，一邊罵程明簌那個不要臉，險狡詐的家伙，這麼嚇唬，看出的意圖，還若無其事地教該怎麼害人，他說得那麼明白，指不定平日怎麼害過人，若不是實踐過，哪里能說得這麼練。

可見要是落在他手上，下場不知道該有多凄慘，今世不是到他屋里東西，就是想要殺他，程明簌此人心眼小若米粒，怕是已經在盤算怎麼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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