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军营，管家派来人到军营时，萧珩正在军帐中看兵书，见到来人，皱了皱眉道：“什么事？”下人有些气，但还是说道：“王爷，今日.....今日是王妃回门的日子”。

萧珩一怔，“回门？"他声音有些哑，仿佛这两个字是从腔里挤出来的。这才想起来，抿了抿道：“王妃.....”

下人道：“奴才来的时候王妃还未出门，管家让奴才来通知您回去，他想办法拖延一会，这会就....."。

萧珩站起道："备马。"

沈知楠刚踏出朱漆大门，霜降正扶着的手准备上马车，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抬眸，正见萧珩勒马停驻，玄大氅被风掀起一角，出内里绛紫蟒袍。

他翻下马，气息微乱，显然是疾驰而来。

两人四目相对，沈知楠怔了一瞬，随即垂眸，恭敬行礼：“王爷。”

萧珩看着低垂的眉眼，心口忽地一窒。

——太平静了。

没有委屈，没有质问，甚至连一丝怨怼都没有。仿佛他的缺席理所当然，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冷落。

他宁愿哭闹，宁愿像寻常子那般质问他为何不来，而不是这般……云淡风轻。

间似有什么哽住，他动了动，最终只淡淡道：“回吧。”

语毕，他转上了马车，背影孤冷。

沈知楠轻轻点头，沉默跟上。

车厢内，松木香的气息依旧清冷。

萧珩坐在一侧，目落在窗外飞掠的街景上，却什么也没看进去。余里，沈知楠安静地端坐着，指尖轻轻搭在膝上，腕间白玉镯映着帘而的微，衬得肤如雪。

他想说些什么，可话到边，又觉得多余。

——解释自己忘了回门日？

——辩解自己并非故意冷落？

可这些，会在意吗？

沈知楠亦未开口。

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指尖，想起方才祖母死死攥着的手，低声哽咽：“楠儿，若实在委屈，便回家来……”

回家？

如今的家，是晋王府。

沉香燃到第三寸时，沈知楠忽然转头。袖拂过紫檀小几，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墨香——是昨夜看账簿时染上的松烟气息。

"管家昨日送来府中账簿与各商铺地契。"声音像浸过雪的竹叶，清凌凌的却不刺人，"王爷可有哪须特别代的？妾记下。"

萧珩袖下的指节猛地收紧。怎么能？怎么能在历了这样的辱后，还平静地同他讨论庶务？

"没有。"他声音里藏着砂砾，"王妃自行安排即可。"

车窗外掠过卖花担子，几瓣早梅粘在纱帘上。沈知楠手拂开，看着萧珩映在窗纱上的侧影，那紧绷的下颌线像是刀刻的。

"好。"

一个字落下，车厢重归死寂。

王府内，沈知楠指尖轻点着案几上的名册，日过雕花窗棂，在手背上投下细碎的斑。王管家垂手立在一旁，将府中诸事一一道来——

"外院管事李忠，管着马厩和车马调度，其妻在厨房帮工；内院张嬷嬷是皇后娘娘指来的，专管浆洗……"

沈知楠静静听着，偶尔提笔在册上勾画两笔，墨迹清隽工整，如这个人一般，不半分疲态。

直到管家说到最后，才似不意般提了一句："王爷用膳口味偏重些，喜北方菜式，尤爱炙羊与胡饼。"

笔尖微顿，随即轻轻颔首："记下了。"

待管家退下，屋内只剩一人时，沈知楠才缓缓闭了闭眼，指尖按上额角。

霜降轻手轻脚地进来，捧着一盏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手边："小姐，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奴婢熬了碗燕窝粥，您用些？"

沈知楠睁开眼，接过茶盏，温热过瓷壁传来，稍稍驱散了指尖的凉意。低头抿了一口，才问道："王爷那边，午膳安排了吗？"

霜降点头："已吩咐厨房准备了，按管家说的，加了道炙羊。"

沈知楠"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与此同时，书房内。

萧珩盯着案几上的食盒，久久未动。

炙羊的香气弥漫开来，混着胡饼的焦香，是他素日喜爱的口味。可今日，却莫名觉得腻味。

他抬眸，过半开的窗，向清晖院的方向。

——连他的饮食喜好都打探清楚了？

——是管家多，还是……特意问的？

心口那不舒服的觉又涌了上来。他抬手推开食盒，起走到书架前，出一卷兵书，却半天未翻一页。

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一月。

这日，夜沉沉，沈知楠踏着廊下的灯火来到书房外。侍卫见，立刻抱拳行礼：“王妃。”

微微颔首，声音轻缓：“我有事寻王爷，劳烦通传一声。”

侍卫正要转，书房内却已传来萧珩冷沉的声音——

“让王妃进来。”

沈知楠眸微动，抬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萧珩坐在案后，手中执笔未停，直到的脚步声停在案前，他才抬眸。

沈知楠福一礼，姿态端庄：“王爷。”

萧珩看着低垂的眉眼，心头那没由来的不舒服又涌了上来。

——这一月来总是这样。

恭敬、守礼、进退有度，仿佛无论他如何冷淡，都无法让失态半分。

“什么事？”他语气冷。

沈知楠抬眸，目平静：“太子妃邀妾明日去太子府赏花，特来告知王爷。”

话音一落，萧珩指节微紧，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太子府。赏花。

——楚明澜邀？

他口那郁气陡然翻腾，语气更冷：“日后这些事，王妃自行做主便好，无须问我。”

沈知楠微怔，但很快恢复如常，只轻轻颔首：“好。”

后退半步，声音依旧和：“夜深了，王爷早些歇息，妾告退。”

转之际

萧珩盯着转的背影，忽然开口：“等等。”

沈知楠脚步一顿，回眸看他。

“……明日早些回来。”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萧珩自己先怔住了。书案上的烛火，将他骤然收的瞳孔照得无所遁形。

沈知楠眸微闪，随即垂眸应道：“是。”

第二日，太子府中。

沈知楠踏太子府花园时，满园春扑面而来。楚明澜远远瞧见，立刻放下手中长弓，快步迎上前，笑容明如朝阳——

“弟妹！你可算来了！”

一把拉住沈知楠的手，掌心温热，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

“刚亲那会儿，想着你们定是忙得脚不沾地，如今可算清闲些了，我这才敢来扰你。”眨了眨眼，语气爽朗，“没耽误你事儿吧？”

沈知楠微微一笑，摇头道：“嫂嫂言重了，日后若觉无聊，随时可唤我。”

楚明澜眼睛一亮，立刻挽住的手臂：“太好了！走，我带你看个新鲜的！”

花园中央，几个铁架支起，炭火正旺，侍从们端着各式食材鱼贯而，鲜的羊、时令的野菜、香料研磨的蘸料一一摆开。

沈知楠有些诧异：“这是……？”

楚明澜神一笑，拍了拍手：“这‘炙’，北境的吃法！看着犷，可香得很！”

亲自拿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羊，放到沈知楠面前的青瓷碟里：“尝尝？”

香混着孜然与胡椒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知楠垂眸，看着油润泽的块，轻轻执起银箸。

沈知楠咬下一小块，香料在舌尖炸开，带着微微的麻与辣。抬眸，对上楚明澜期待的目，轻声道：“果然味，嫂嫂好手艺。”

楚明澜笑容更深，又递来一杯酒：“配这个更妙，北境的马酒，烈却不伤。”

沈知楠接过，杯壁冰凉，酒却滚烫。

楚明澜捧着鎏金酒壶凑近时，沈知楠闻到了北地沙棘特有的酸涩气息。马酒在琉璃盏里晃出细碎的，倒映着太子妃亮晶晶的眼睛。

"如何？"楚明澜指尖沾了酒，在案几上画了个圈，"比京中的梨花白够劲吧？"

沈知楠咽下间灼热的酒气，角扬起真心的弧度："确是京中尝不到的风味。"

暮渐沉，廊下宫灯次第亮起。楚明澜正拉着演示北境牧民套马索的玩法，忽听殿外传来悉的脚步声。

"殿下回来了！"

萧景踏花厅时，肩上还沾着未拍净的柳絮。沈知楠刚要起行礼，就被太子抬手制止："一家人不必多礼。"目却落在妻子挽着沈知楠的手上，眉梢微挑："明澜这是做甚？"

"我与知楠投缘得很！"楚明澜将脸贴在沈知楠肩头，这个亲昵的动作让琉璃盏里的酒面晃了晃，"正要留用晚膳呢，若是能宿在......"

"胡闹。"萧景无奈扶额，"这么晚，二弟该着急了。"

楚明澜吐了吐舌头，吐舌的动作像个未出阁的。推着沈知楠就往殿外走，

"快回去吧。"太子妃替系好披风，忽然压低声音："二弟他...虽然子冷了点，人不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