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和霍婷合租的公寓的。

記憶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水霧，只有零星的片段：冰涼的地鐵座椅硌著赤著的腳（后來在包里翻出一雙備用平底鞋，才勉強遮住狼狽）；路人或好奇或詫異的目像針一樣扎在上；用鑰匙開門時，手指抖得幾乎對不準鎖孔。

“咔噠。”

門打開的瞬間，悉的、帶著霍婷常用香水味和外賣披薩殘留氣息的溫暖空氣撲面而來。

這曾經讓無比安心的“家”的味道，此刻卻讓鼻尖一酸，強忍了一路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

“妤妤？你回來啦？昨晚……” 霍婷穿著卡通睡，頂著一頭糟糟的卷發從自己房間探出頭，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然而，當看清門口站著的思妤時，慵懶瞬間變了驚愕。

“我的老天爺！妤妤你怎麼了？！” 霍婷尖一聲，像顆炮彈一樣沖了過來。

眼前的思妤，臉慘白得像紙，眼圈紅腫，被自己咬破了一小塊，結著暗紅的痂。

上套著一件明顯不合的、質極好的男式白襯衫，長度只到大，下面穿著皺的牛仔（顯然是包里翻出來套上的），腳上是一雙和襯衫風格完全不搭的平底鞋。整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又像是被暴風雨摧殘過的小樹苗，渾散發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脆弱和驚惶。

“你……你昨晚沒回來！電話也不接！急死我了！你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你了？！” 霍婷急得團團轉，想又不敢，目掃過那件刺眼的男式襯衫，瞬間腦補了無數可怕的畫面，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是不是哪個王八蛋灌你酒然后……”

“別問了……婷婷……求你別問了……” 思妤的聲音嘶啞干，帶著濃重的鼻音，還在不控制地微微發抖。

像是被空了所有力氣，繞過霍婷，踉蹌著沖進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還落了鎖。

“妤妤！妤妤你開門！你別嚇我啊！” 霍婷在外面焦急地拍門。

“我沒事……我就是……就是太累了……想一個人靜靜……” 思妤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坐到地上，將臉深深埋進膝蓋里，抑的嗚咽終于沖破嚨，在小小的房間里回。

巨大的屈辱、恐懼和那個如同巨石般在心頭、讓不過氣的“三百萬”，還有昨夜那混不堪的記憶碎片，幾乎要將撕裂。

需要時間。需要時間舐傷口，需要時間消化這噩夢般的一切。至于賠償……本不敢去想。

那是一個無法企及的天文數字。

接下來的幾天，思妤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如同驚弓之鳥。借口重冒，拒絕了霍婷所有的關心和外出邀請。

霍婷雖然心急如焚，但看到失魂落魄、拒絕流的樣子，也不敢得太，只能每天變著花樣做點吃的放在門口。

時間一天天過去，的不適（腰酸、難以啟齒的異樣）在慢慢消退，但另一種更深的恐慌卻悄然滋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的心臟。

的生理期，推遲了。

思妤的生理期一向規律得如同時鐘。可距離那個混的夜晚，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周。

本該到來的生理期，卻毫無靜。

坐在床邊，手里攥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日歷APP，那個被用紅圓圈標注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三天。

每一次點開手機看時間，每一次去衛生間，心都會提到嗓子眼，然后又在失（或者說，是另一種更深的恐懼）中重重跌落。

“不會的……哪有那麼巧……一定是最近力太大，分泌失調了……” 一遍遍在心里安自己，試圖下那瘋狂滋長的可怕念頭。

可里殘留的、那種陌生而強烈的悸，卻如同幽靈般揮之不去，讓無法自欺欺人。

就在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煎熬中，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屏幕上跳著陌生的座機號碼，歸屬地顯示本市。

思妤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是他？！那個惡魔派人來催債了？！

恐懼瞬間攫住了，手指冰涼，幾乎握不住手機。電話鈴聲固執地響著，一聲聲敲打著脆弱的神經。

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氣才劃開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聲音干繃：“……喂？”

“您好，請問是思妤思小姐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干練而公式化的聲音。

“……我是。” 思妤的心依舊懸著。

“思小姐您好，這里是霍氏集團人力資源部。

恭喜您通過了我們設計部實習崗位的最終篩選。您的實習錄用通知已發送至您簡歷上的郵箱，請于下周一上午九點攜帶相關材料到集團總部設計部報到。事宜請查閱郵件。期待您的加。”

霍氏集團……設計部……實習錄用……

這幾個詞像重錘一樣，狠狠砸在思妤的耳邊！

整個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那個如同噩夢源頭的名字——“霍氏”——此刻卻給送來了一份曾經夢寐以求的橄欖枝！

“思小姐？思小姐您在聽嗎？” 對方的聲音帶著一疑。

“……在，在聽。” 思妤猛地回過神，聲音干啞得厲害，

“謝……謝謝通知。我……我會查收郵件。”

“好的。祝您工作順利。再見。”

電話掛斷了，忙音傳來。

思妤卻像被施了定咒，僵地握著手機，久久無法彈。

霍氏集團……設計部實習……

這本來應該是畢業季最值得慶祝的好消息。京圈頂級豪門霍氏的設計部，是多設計學子破頭都想進去的地方！

這份實習經歷，對未來求職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幾天前，還在為進最終篩選而張期待。

可現在……這份通知，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手心發疼！

為什麼偏偏是霍氏？！

那個男人……那個讓恐懼、屈辱、背負著三百萬“債務”的男人……就是霍氏高高在上的掌權者！霍嶼琛！

去他的公司實習？每天在他的地盤上工作？這簡直是把一只待宰的羔羊，主送進猛虎的巢！

巨大的諷刺和更深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水，瞬間淹沒了。

那份錄取通知郵件，不再是通往夢想的階梯，而是一張將拖更深漩渦的、燙手的邀請函。

而里，那個關于生理期推遲的可怕疑云，此刻也變得更加沉重，如同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