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裹著桂花香鉆進巷口，容辭攥著季傾越給的地址，在青石板路上放慢腳步。"錦繡坊"的木牌匾懸在爬滿紫藤的門楣下，繡繃上半幅未完的雙面異繡在穿堂風里輕輕晃，線折出和的暈。那暈似是時的碎片，在空中織出古老又迷人的韻律。

推門而時，一位穿靛藍布衫的老婦人正瞇著眼穿針。銀針在布滿皺紋的指間靈活翻轉，細若游的蠶線眨眼就穿過針眼。"小丫頭找錯地方了？"老人頭也不抬，手中銀針已在素絹上繡出半朵牡丹，花瓣艷滴，似要從絹布上躍出。

"我……我是來應聘的。"容辭將簡歷遞過去，設計圖稿的邊角在包里被兒的餅干渣蹭得發皺。老婦人終于抬眼，渾濁的瞳孔突然亮起："封家那個？"見容辭僵住的神，嗤笑一聲，"別擺出那副驚的兔子樣，這巷子就沒。"

工坊深傳來機杼聲，七八個繡娘圍坐在長桌前飛針走線。容辭注意到角落架著臺3D掃描儀，掃描床上躺著件未完工的旗袍，電腦屏幕上正生數字化的刺繡紋樣。老婦人順著的目解釋："季小子非要搞什麼'傳統+科技'，我這把老骨頭也得跟著折騰。"

話音未落，后院突然傳來瓷碎裂聲。容辭循聲去，穿碎花的年輕孩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眼尾還沾著淚珠。"又把染缸打翻了？"老婦人拄著拐杖過去，語氣嚴厲卻手將孩拉起，"阿桃，給客人道歉。"

"對、對不起。"孩低頭時，容辭瞥見腕間纏著褪的護腕，指節布滿被繡針刺破的結痂。老婦人嘆氣："這丫頭非要學雙面三異繡，手笨還倔得很。"

容辭鬼使神差地拿起案上的繡繃，銀針在指尖轉了個漂亮的弧度。記憶深的記憶被喚醒，下意識繡出并蓮的紋樣，線在絹布上勾勒出流暢的花瓣。老婦人的拐杖重重頓地："丫頭，會打籽繡？"

暮漸濃時，容辭帶著試工通知走出工坊。阿桃追出來塞給一包桂花糖："明天見！"糖紙在晚風里沙沙作響，忽然想起七年前在封家，每逢中秋只能隔著屏幕看兒吃月餅，那冰冷的屏幕隔離了與兒的歡樂時。

回到出租屋，兒正趴在地板上用蠟筆涂畫。"媽媽！"景心舉著畫撲過來，紙上歪歪扭扭畫著三個小人，中間的大人戴著皇冠，"這是媽媽在繡會發的子！"那簡單的畫作，是兒眼中對的期待，也是心中重新燃起的希。

手機在這時震，季傾越發來消息："封氏的非項目啟會，你要不要來看看？"附帶的邀請函上，林蕪的名字赫然在列，作為"特邀文化顧問"。容辭刪除消息，點開電腦里的設計稿。屏幕藍映著兒睡的側臉，在文檔里寫下："兒智能蘇繡手環——讓傳統技藝可可。"

深夜，工坊微信群突然彈出消息。阿桃發了段視頻，畫面里老婦人戴著老花鏡研究白天繡的并蓮，里嘟囔："針法是老封家的路子，這丫頭不簡單。"容辭盯著視頻里晃的繡繃，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咱們容家的繡，要繡進人心坎里。"

次日清晨，踩著水趕往工坊。阿桃正在院子里晾曬染好的線，見來眼睛發亮："沈婆婆說要教你盤金繡！"穿過擺滿繃架的長廊時，容辭聽見里屋傳來爭執聲。

"用機繡算什麼本事？"是老婦人的聲音，"那些小年輕就知道搞花架子！"

"沈婆婆，傳統技藝要傳承，必須和現代接軌。"悉的男聲讓容辭腳步頓住。推開門，季傾越正調試著3D刺繡打印機，看見微微挑眉："來得正好，給我們評評理。"

穿過木格窗，在繡架上投下斑駁影。老婦人將金線拍在桌上："丫頭，你說，這針尖上的功夫，機能代替？"容辭著線折的芒，忽然想起兒畫里會發的子。

"或許可以共存。"拿起金線，在素絹上繡出第一個盤金紋樣，"就像給傳統技藝裝上翅膀，既能守住，也能飛得更遠。"季傾越若有所思地敲擊平板電腦，老婦人哼了聲，卻把珍藏的金線盒推到面前。

工坊外，小販的吆喝聲由遠及近。容辭低頭刺繡時，發垂落遮住側臉。這一刻，終于明白真正的歸屬不在豪門深宅，而在這充滿煙火氣的針腳里，在兒畫筆下的期待中，在讓傳統技藝重煥生機的每一針一線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