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好玩的東西有那樣多，去草原上策馬，去小酒館同人吃酒聽評書，去戲園子里聽戲，樣樣不比制香好玩。

這輩子沒什麼大志向，此生只想要痛痛快快地活著，高高興興地活著，方不負辛苦來這世上走一遭。

更何況“忘憂”，也要有憂愁才能夠忘。

十五歲以前，這世上就沒有沈紓妍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又何來的憂。

對方這時已將那香丸收袖中，道：“誠如娘子所說，無功不祿。”言罷，看了一眼隨從。

隨從立刻自袖中取出幾張銀票，恭恭敬敬地遞上前。

男人溫和道：“千金難買心頭好，這是某的謝禮。或者，娘子可將它看作一樁買賣。”

淡煙掃了一眼，那銀票加起來足有五百兩，頓時心生警惕。

這人出手也太闊綽，該不會對自家小姐有什麼企圖。自家小姐從前心思單純得很，也最結朋友。合得來，即便是乞丐，小姐也愿意請對方吃一杯酒。

紓妍確實心里沒想太多。

彼時的紓妍還未曾見識過人世間的人冷暖，亦未遇到過壞人，在眼里，人能有多壞呢？頂多貪吃些，貪財些，貪些。若為了這一丁點的惡，就要日防夜防，豈不活得累死。

不過，亦未收，“不過一粒香而已，不值什麼。”

男人沒想到仍是不肯收，微微一笑，“既如此，不如就當某借給——”

話音未落，一道低沉的嗓音了進來。

“不需要。”

紓妍聽著耳，尋聲音去，只見頭戴珍珠檐帽，一襲緋紅孔雀補子袍，腰系金玉革帶，生得俊無雙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浮華閣專門做帝都貴族子生意，集合服飾，鞋履，胭脂水甚至于香料為一，里面的裝潢奢華卻又極其雅致，且大量運用極奢華的琉璃，整個大堂看起來流溢彩，如夢如幻，簡直就是世間所有子的夢。

初進來時，亦目不暇接，只道這帝都的人有錢有閑亦有致，就連這里服侍的婢子生得伶俐可人，說話輕聲語，還想著將來歸家也開一間。

可他一出現，這堂所有的一切全都了他的陪襯。

他是站在那兒，就完詮釋“世無其二，郎艷獨絕”這八個字。

可他不是一向忙得很，怎得空跑這兒來了？

且此賣的都是子所用件，難不陪他親親表妹？

有些困的紓妍飛眼往他后去，也只見書墨一人。

又見在場所有子拿眼兒悄悄打量著他，在心里輕哼一聲，這老狐貍一把年紀，沒事兒就四招搖。

裴珩人高長，幾步就走到面前。

紓妍很想假裝不認識他，誰知這時謝郎君見到他笑得暖風和煦，“裴閣老竟有雅興來此地？”

裴珩拱手，神淡然，“見過寧王殿下。”

紓妍訝然。

他竟是寧王殿下，怪不得出手這麼闊綽！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寧王殿下是當今天子的同胞兄弟，不曾想這樣儒雅有風度，不由地多瞧了一眼，對方恰巧也朝往來。

雙眸含笑，溫和可親，像極大哥哥看時的模樣，讓人心中生出親近之意。

紓妍正報以微笑，只聽便宜前夫冷不丁介紹，“這是子。”

紓妍的臉倏地紅了：！！！

他為何要跟人說已婚！

都說了今年十四，才不是他那個英年早婚的笨蛋妻子！

第13章

紓妍的心理還停留在三年前。

在看來，裴珩出現之前，別人打量，皆是因為沈六姑娘生得好，無懼旁人瞧。如今被人打量，是因為他妻子的份，實在于視人。

偏那只老狐貍與寧王殿下寒暄過后，還若無其事地問：“可挑好了？若有喜歡的全都一并買下。”

“統統都不喜歡……”來了脾氣的小姐嘀咕一聲，想要說先前挑的那些全都不要了，又覺得陪著自己忙活許久的婢子實在辛苦，心里想著待會兒回去還錢給他就是，于是說道：“已經挑好。”又讓淡煙與輕云留下來涉，自己則向寧王施了一禮，在眾人詫異的眸中揚長而去。

嘖嘖嘖，想不到這朝中出了名不近人的裴閣老在自家夫人面前還是個氣包。

寧王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眸亦順著紓妍出了大堂。

浮華閣門口栽了一株梨花樹，恰巧屋外這時一陣微風拂過，匝匝的梨花瓣如同雪一般飛落在上。停下腳步，揚起雪白小巧的下頜尖，驚喜得著這突如其來的“梨花雪”。

巧笑倩兮，目盼兮。

一貫風雅的寧王瞧癡了眼，直到察覺到腦后有一道熱辣辣的眸，扭頭對上一雙深黑冰涼眼眸，心里咯噔一下。

論起親戚，裴珩還是他的表侄，這樣盯著自己的的侄弟媳瞧，確實有失妥當。

寧王輕咳一聲，熱絡地問：“懷瑾特地來接弟妹。”

懷瑾是裴珩的表字。

這帝都誰人不知裴閣老是大端帝國最忙的人，每日去衙署最早，走得最晚，從前寧王在他手底下當過幾日的差，被折磨得苦不堪言，連夜向皇兄遞了辭呈。

這樣一個人，幾乎不帶妻子出席宴會，也絕不會特地來陪妻子購，寧王也就隨口一問。

誰知他卻淡淡應了句“是”。

寧王：“……”

裴珩道：“我還有事，就不打擾殿下的雅興。”言罷，瞥了一眼書墨。

書墨麻溜來掌柜結賬。

掌柜哪里想到今兒店里來了當朝首輔與王爺，哪里肯收，非說要孝敬首輔夫人。

這些年想要結裴珩的人數不勝數，送錢，送，甚至送人的都有，這些場面書墨早已理得嫻，并不理會他的阿諛奉承之言，只他過幾日去府上取錢，并道：“以后我們娘子來此，一律記在我們大人賬上。”

那掌柜唯唯諾諾，又將本店的鎮店之寶捧到裴珩跟前，一臉諂，“小的方才瞧見首輔夫人盯著這副頭面瞧了許久，所謂寶馬配英雄，珠釵配人，小的愿意將此獻與夫人。”

裴珩聞言，掃了一眼描金花卉漆盒。

只見用墨綠綢裝裱的盒靜靜躺著一整副用南珠鑲嵌的黃金頭面，在日下泛著瑩潤的紫。

南珠不難得，難得是上頭的南珠個頭各個大小相同，品相一點兒不輸宮里的件。

只是這些東西，裴珩時在自己母親的嫁妝里見了不，實在不足為奇。

倒是其中一支玉兔抱珠的金釵倒是極為有意趣。

那掌柜何等眼尖，忙道：“方才夫人就是盯著這支釵許久，還說這兔子可極了。”

裴珩不置可否，與寧王殿下道別后頭也不回地離去。

那掌柜愣在原地，這時寧王瞧了一眼，笑道：“果然頗為奇巧。”

掌柜聽了忙又捧與寧王，誰知又聽他唏噓，“只可惜這樣有意趣的件，本王卻無可送之人。”說完，也走了。

掌柜：“……”

*

馬車里。

紓妍等了許久也未見淡煙與輕云上馬車，正出去瞧瞧，朱紅雕花車門忽然被人推開。

紓妍著來人怔了片刻，輕哼一聲，偏過臉去。

裴珩并未在意的小，抬腳上了馬車，在旁坐下。

本就不大的空間頓時顯得有些仄。

紓妍鼻子太靈敏，他上混合著墨香的淡淡薄荷氣息充斥在鼻尖。

紓妍并不討厭他上的氣息，反而說不出的喜歡。

可正因如此，才不自在，他于而言只是一個相識不過幾日的男人，可他不但與同乘，兩條無安放的大長挨著的。甚至能夠隔著袍的面料對方的溫，以及對方部強而有力的。

紓妍臉上的熱度自后背一直爬上面頰，就連耳朵似乎都燒了起來。

可對方卻毫無察覺，十分地坦然。

忍無可忍，“大人有自己的馬車，為何非要同我？”

裴珩盯著瞧了片刻，收回視線，“這是我的馬車。”說著自馬車暗格里取出一本公文兀自看了起來。

紓妍：“……”

難怪上車時那車夫眼神頗為怪異。

誰兩輛馬車外觀瞧著差不多。

原本還盛氣凌人的小姐頓時矮人半截，紅著臉要下車，又聽他道：“二人已經離開，我剛好回府，可送你。”

夫妻都做過，也不過是同乘而已。若是非要鬧著下去，反倒有些矯。

紓妍只好又坐回去，馬車漸漸地駛離界巷。

紓妍覷了一眼旁的男人。

他剛才當著外人的面首輔的架子倒是端得很足，便是寧王殿下到了他跟前，似乎也矮了半個頭。

可與獨時，他又極安靜沉寂。

這讓紓妍又一次想起那年炎炎夏日，呆坐在湖邊水榭，眸瀲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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