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釵》是京城一出非常有名的折子戲。

戲里的主人公是南王夫婦。

夫婦倆以一支牡丹釵定，恩異常，只可惜婚九年，膝下無子。

南王二十六歲時，一個婢趁他酒醉爬床，懷了孕，彼時，太后乃至宗室長輩皆勸王妃大度。

南王差點沒將那爬床的婢活活打死，最后還是被王妃勸下了。

王妃不想養庶子，干脆提出從宗室中過繼一個孩子，挑來挑去，挑中了一個宮生的七皇子，過繼到了名下，充作嫡長子。

對于太后而言，左右都是親孫子，就拍板同意了。

誰也沒想到的是，這個曾經無人在意的七皇子會在很多年后登上帝位。

更沒想到的是，王妃在三十五歲那年竟有了孕。

命運多舛，在王妃生產之際，宮里發生宮變，南王帶兵進京勤王護駕。

待一切風平浪靜時，卻得到了王妃意外死、尸骨無存的消息。

南王痛不生，嘔出了一口鮮，一夜之間，兩鬢霜白……

十年前，這出《牡丹釵》一出來，便轟了整個京城。

人人都猜，南王夫婦是暗指鎮南王夫婦，七皇子便是今上。

更有人懷疑，這是王妃的娘家命人排的這出戲，故意惡心鎮南王。

曾有天子近臣去今上那里試探過，問今上有沒有看過《牡丹釵》。

今上只說：“唱得不錯。”

這四個字被人翻來覆去地咀嚼，品評。

無論如何，這出《牡丹釵》沒有被，這些年還好端端地在京中各大戲園子傳唱，無形間，也代表了皇帝的態度。

對于曾經養育過他的鎮南王妃，皇帝是有的。

對于楚明宜的提問，太夫人不置可否。

半晌，才略帶嘲諷地說道：“倒是便宜了顧湛。”

因為嫡子空缺，為鎮南王庶長子的顧湛承繼了世子位。

楚明鳶端起了茶盅，半垂的眼睫下，眸閃了閃。

原本是打算找到當年的穩婆，再進行下一步計劃的。

可鎮南王妃的事了。

也許，不必再待時而，可以主出擊。

心下有了主意，角微微翹了起來。

不一會兒，馬車抵達了定遠侯府的大門口。

太夫人第一個被扶下馬車，笑容滿面地與蕭無咎寒暄：“無咎，辛苦你了。”

“應該的。”蕭無咎微微地笑，視線落在下車的楚明鳶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很順手地扶了楚明鳶下車。

到手心的異樣，楚明鳶一愣。

待腳踏實地地站在青石磚上，蕭無咎就移開了手，赫然可見楚明鳶手心多了一朵大紅的絹花。

正是前日在龍泉茶樓丟出去的那一朵。

那會兒，他果然是看見了！

正思忖著，聽蕭無咎又道：“你弟弟與你像的。”

看似道家常的話，不知為何，由他說來，意味深長。

楚明鳶眼皮跳了跳：他不會知道了什麼吧？

等回過神來，蕭無咎已經騎上馬離開了。

楚明鳶定了定神，對太夫人說：“祖母，我有‘要事’與您商量。”

太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楚明鳶沒好事。

“去榮福堂說吧。”

楚明鳶從善如流地跟著太夫人去了榮福堂，至于楚明宜和楚明萱則被打發回自己院子去了。

太夫人今天心好，因此對待楚明鳶也格外有耐心。

還特意讓下人上了姑娘家喜歡的花茶、點心。

楚明鳶開門見山道：“祖母，這幾日我夜夜都夢到我娘，一直在哭。”

太夫人還以為楚明鳶是想給娘做場法事，心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直到昨夜，我娘才與我說，膝下無子，無人供奉香火，想過繼一個孩子到名下。”

楚明鳶一本正經地說胡話。

當年，鎮南王妃可以過繼皇子；今天，出于孝道，為亡母過繼一個庶子，于于理，都挑不出錯。

屋靜了一靜。

太夫人邊的笑容僵了一下。

只有短短一瞬，若非楚明鳶一直在觀察著的表變化，幾乎發覺不到。

太夫人深吸一口氣，渾濁的眼眸中明明滅滅。

一下子聯想到了這些日子楚明鳶對楚翊的過分關注，悟了。

“你不會是想說，你二弟吧？”

闔府上下皆知陸氏在世時，最厭惡的人就是姜姨娘。

現在楚明鳶竟然提出把楚翊到過繼陸氏的名下，簡直荒謬。

“不合適。”太夫人斷然道。

楚明鳶眸微深，深深地凝視著太夫人，追問道：“為何不合適？”

太夫人似是被空氣噎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聲道：

“鳶姐兒，你那會兒還小，怕是不知道，你娘在世時，最不喜你二弟。”

“你若是把你二弟過繼給，怕是要氣得再托夢給你……”

何止是托夢，陸氏的棺材板恐怕都要不住了。

“怎麼會呢。”楚明鳶笑瞇瞇地打斷了太夫人的話。

“二弟本純良，是以，連一個奴婢都敢欺他。我娘最喜歡聽話的孩子了。”

“……”太夫人一時語結。

這丫頭的意思是，楚翊好欺負，好拿，所以才喜歡？

太夫人用右手的拇指挲著手里的佛珠串，又道：“你可問過你二弟的意思？”

“問過的。”楚明鳶坦地說道。

“二弟若是記到我娘名下，便是我的親弟弟，我自然不會虧待他。”

“我娘的嫁妝也得分一份給二弟。”

太夫人右手的作頓住，驚訝地瞪大了眼。

陸氏膝下只楚明鳶與楚明一雙兒，本來的這筆嫁妝會一分為二，在兩姐妹出嫁前分給們。

若是再加一個楚翊，那就是一分為三了。

楚翊至可以得三的嫁妝。

孫出嫁后便是外姓人，嫁妝也就是便宜了夫家。

可若是留給楚翊，那便是楚家的產業。

太夫人眸子綻放出異彩，不得不說，心了，卻還是沒松口。

緩緩問道：“你說真的？”

楚明鳶將太夫人臉上的細微變化都看在了眼里。

一手猛地攥了拳頭，心如明鏡。

祖母是知道的，姜姨娘將兩個嬰兒掉包的事，其中祖母必然摻了一腳。

祖母是為了什麼呢？

十有八九，是為了保障長兄楚隨的地位。

而且，還能借著無子打的娘親，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