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賣良心 “你一個慣騙，突然講起良心了……

琴譜攤在書房桌案上。

晏元昭先翻到扉頁《琴經》看了一會兒，再逐頁閱看琴譜。每一頁的琴譜旁都跟著幾列蠅頭小字注解，直到倒數第十三頁後，注解戛然而止。

他年所習琴曲就到這裏。

“您不喜歡彈琴了？”

沈宜棠清脆的聲音回響耳邊，晏元昭凝目甚久，終是合上譜書，仔細收進案下屜。

白羽將沈宜棠送的兩包什提進屋裏，晏元昭攬了梨茸在懷，去解包袱。

白羽已和秋明換過信息，忍不住問：“郎君，沈侍郎府上的小娘子，是不是心悅您啊？”

晏元昭遞來一個頭疼的眼神。

白羽了然，頓時欣喜，“您這兩年名聲在外，已好久沒有小娘子敢明著肖想您了，沈娘子的出現實在是太好了。”

郎君娶婦的希又大了！

更別說，郎君待也不一般，撐傘遞，帶人回聽山居，還一起用膳！

除了長公主，郎君何曾與子單獨用過膳？哪怕是份尊貴的嘉公主，也沒有過這待遇。

晏元昭斜乜他，“你主子我被人覬覦，你很開心？”

白羽忍笑，“小的只是佩服沈娘子的勇氣和決心。郎君，我給沈娘子烤裳時，發現了在玉福寺求的兩張符，一道求姻緣，還有一道求子，小娘子真是未雨綢繆，目長遠。”

說完，怕晏元昭發火，一溜煙兒地跑了。

晏元昭抓梨茸頸背，消化了一會兒求子符帶來的震撼。

一個未出閣的郎，這就已經求上子了？

莫名地，在聽山居裏的一些畫面又出現在腦海裏。

梨茸趁主人走神，撒爪下地，滿屋溜噠。

晏元昭從包裹裏掏出胖頭魚，朝梨茸丟去。梨茸用力一撲，四爪抱魚，低頭狂親。

晏元昭：“……”

他的貍奴，也太不矜持了。

又陸續拿出沈宜棠送的貍奴裳，有鵝黃比甲、妃小衫、淺緋絨襖......各式各樣，林林總總十幾件。晏元昭一件件看完，眉頭漸漸蹙起。

不太對勁。

直到他提溜起一條小小的海棠紅纏枝紋。

片刻後，秋明被召到晏元昭跟前，“主子，您找我？”

“我問你，梨茸是公是母？”晏元昭冷聲道。

“是母的。”秋明自信道。

“……去紮一個時辰馬步，今晚晚飯也別吃了。”

秋明悻悻出去。

晏元昭最後在一堆花花綠綠的裳裏挑了件黃比甲給梨茸套上，左看右看，萬分確信梨茸比小母貓還俊俏。

......

沈宜棠回府後，將求子符拿給宋蓁差。宋蓁關心道：“中午的時候下了雨，你在山裏沒淋著吧？”

沈宜棠騙，“沒有呢，阿嫂放心。”

“下次出門多帶幾個丫鬟，你邊的小桃，年歲瞧著比你還小，萬一遇到急況，不一定能頂事。”

沈宜棠嗯嗯幾聲敷衍過去。

一個沈府假娘子，對于府裏下人，當然是能不親近就不親近，和小桃說話都是關起門來，絕不別人聽見。

宋蓁特意給買來的那個丫鬟喚作雲岫，寡言語，手腳麻利，沈宜棠要做什麽便做什麽，從不多問一句，省了沈宜棠許多麻煩。

晚膳後，雲岫端來一盤棗泥糕，沈宜棠手剛拈起最上面的一塊，忽地頓住。

糕點下面了一張字條。

沈宜棠猛然看向雲岫，雲岫輕輕點頭。

字條上寫，今晚子正三刻見面。落款是一墨筆勾勒的玉扳指。

這玉扳指，便是神主顧的徽記。

沈宜棠恍然明白。

主顧不信任，于是安雲岫在邊，大半個月都不表份，也不知算是考察，還是監視。

雲岫是個聽話的丫鬟，更是個出的暗探。

沈宜棠笑容撲面，將棗泥糕拿給雲岫，“早說呀，雲岫姐，原來你是貴人派來的，我還讓你做了那麽多繡活兒，得罪了。”

當晚，沈宜棠在雲岫的指引下翻牆出府，穿街走巷到一小宅。

主顧斜倚坐榻，依舊錦袍銀面，不毫面目。

“你似乎做得不錯。”他道。

沈宜棠摘下掩面的帷帽，“看來是出乎您意料了。”

主顧傾，“和我說說，走到哪一步了？”

沈宜棠笑道：“其實也沒多大進展，也就是晏元昭帶我去了他在落霞山的私宅，那宅子聽山居，除了他們一家三口，還沒有外人踏足過。”

“確實有點兒本事，你怎麽做到的？”主顧道。

死纏爛打，外加運氣好罷了。

沈宜棠微笑，“這男之，三分靠人力，七分靠天命。我嘛，也沒做什麽，只是在他面前了幾回臉，他就對我有意了。”

主顧嗤笑，“你以為我會信？就這大半月的功夫，晏元昭會對你有意？”

沈宜棠但笑不語。

晏元昭當然對還沒什麽想法，但與人做買賣，不能太實在，總得吹一吹。

主顧轉玉扳指，重歸鎮靜。

“不過，我們這樁易倒是可以正式開始了。你聽好，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不可洩給任何人，包括和你一起的那個小丫頭，若是有違此話——”

“——您就立刻讓雲岫抹了我脖子。”沈宜棠接得毫不猶豫，翻牆時雲岫直接拎著跳出去，輕功不比秋明弱，想來也是護衛出，殺人不見那種，不是那點三腳貓功夫能比的。

“很好。”主顧贊賞地看，“我要你盜的這樣東西是個賬本，紅封皮，一百來頁，裏面記錄了一些臣子的往來進獻。這本賬應當就藏在公主府晏元昭的書房裏，你想辦法找到出來。”

沈宜棠沉默一會兒方道：“聽起來這本賬，既重要又危險。”

主顧不置可否，“你辦不到？”

沈宜棠長長地嘆了口氣，“能辦到，但是——”

拖著長音，一字一頓，“還得加錢。”

寂寂燈燭旁，銀面下響起刺耳的嘶啞笑聲，“中途變卦加錢，你是不是太貪心了。”

“不是我貪心，有緣由的。依我看，晏元昭是好人，這個賬在他手裏，說不定就是什麽案的證據，你們呢，盜好人的東西，好像有點不地道。”

“你一個慣騙，突然講起良心了？”

“騙子當然也有良心的，只不過，可以用錢買。”沈宜棠嬉皮笑臉，“而且我看清了我的價值，這麽關鍵的東西，您不派雲岫這種高手去去搶，偏費半天勁找我這個江湖騙子搞迂回，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吧？”

主顧竟然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沈宜棠繼續道：“還有啊，扮沈府娘子每天要應付沈府的人，怪累的。晏元昭不是個好惹的主，他的東西是把腦袋別腰上，被發現就慘了。所以我多要些錢也不過分，您說呢？”

“有點道理。”主顧順著話說，“你想要多？”

沈宜棠果斷答，“五千金。”

“。”

沈宜棠眼皮一跳，五千金，就是五萬兩銀，五萬貫錢，此人眼也不眨地應下，手裏資財恐怕數百倍于此。

自己還是報了。

笑道：“貴人真是豪爽，您放心，明昌長公主壽辰在即，我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若我能討得歡心，那不必嫁給晏元昭也能接近賬本。”

主顧悠悠道：“這當然也是一條路，不過，我可告訴你，長公主比晏元昭還難取悅，你試試就知道了。我能給你的時間不多，盡快行，不懂的問雲岫，會幫你。盡量在你父親回來之前事，不然等他回府，事就難辦了。”

說到這兒，銀面盯著沈宜棠，語氣裏帶著看好戲的意味。

“沈侍郎非常，非常討厭你。他恨不得這輩子沒有過沈宜棠這個兒。”

至于嗎？

因為是丫鬟生的，討厭到這份兒上？他不想要這個兒，那有本事他當初別和丫鬟睡覺啊。

沈宜棠念叨完，說了幾句保證盡早完任務的好話，隨雲岫出去。

更深重，孤月懸天。

沈宜棠走在回沈府的路上，腳步輕快。五千金的讓心裏火熱難熄，忍不住哼起小曲。

“沈娘子，”雲岫冷不丁打斷，“你打算如何討長公主歡心？”

沈宜棠早有主意，“晏元昭和我說，長公主喜歡鶴。可向來都是文人才會喜歡鶴，我覺得有可能是駙馬鶴，公主屋及烏。你說，駙馬去世這麽多年，公主是不是還很念著他？”

雲岫想了想道：“沈娘子聰明，問到關鍵了。昔年公主大張旗鼓向駙馬示，自然是對駙馬慕不已。後來駙馬被刺亡——”

“等等，他不是急病暴卒嗎？”沈宜棠想起宋蓁的說法。

“那是對外的說法。實際上，駙馬是被刺客殺死的，據說刺客闖進長公主府如無人之地，一刀捅穿了駙馬膛。長公主當時就在一旁，嚇得失魂落魄，悲痛絕，連駙馬葬禮也未參加。公主府閉門謝客了很久，長公主才在公開場合面。聖上憐惜，幾次有意將長公主二嫁，長公主都沒同意，想來是對駙馬深義重。”

“可這刺客是誰派來的？”

雲岫搖頭，“不清楚，此事上下諱莫如深，極難打聽。”

沈宜棠七上臉，嘆了一聲，“晏元昭那時才十來歲吧？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