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平靜地看著他:“不知兒何錯之有?”
“何錯之有?!”聞青松板著臉丟下筆,“我問你,你去鎮北王府的前夜,為父是怎麼和你說的?!”
“父親說,要我在鎮北王面前多提一提你,多講一些你的政績,好他提拔你,為你的仕途助力。”
“你可辦到了?!”
聞星落沉默。
首先,不覺得聞青松有什麼政績可言。
其次,也不想為聞青松的仕途添磚加瓦。
他們的父,早在前世父親殺的時候就消失殆盡了。
從前總覺得父親被母親拋棄十分可憐。
可是直到前世去了京城,父親喝醉后吐心聲才知道,原來不是母親為了榮華富貴拋夫棄子,純粹是父親為了前程,不惜將母親迷暈后送到了鎮北王的床榻上。
聞青松的骨子里藏著自私卑劣。
他不配為夫、不配為父,他只是個徹頭徹尾急功近利的小人。
聞星落掩飾了杏眼里的輕視,聲道:“父親有所不知,我才剛在王府站穩腳跟,要是貿然在王爺面前提起您,只怕會引來他的反。到時候弄巧拙,豈不有損父親的前程?”
真意切。
聞青松眉頭鎖,捻了捻八字胡:“你說的也有道理……”
“不如徐徐圖之。”聞星落溫聲細語,“等兒徹底扎王府,肯定會為父親謀個好前程,您也嘗嘗當一品大的滋味。父親才高八斗政績斐然,只不過是因為缺機遇才會被囚困在小小的縣令之位上。金鱗豈是池中,您原本就應該飛黃騰達權傾天下的。”
甜言語,極盡蠱。
聞青松被打,這才滿意笑道:“你是個孝順的。”
聞星落從書房出來,回眸瞥了一眼窗后父親綽綽的影。
慢慢等吧。
等到老、等到死,也不會在鎮北王面前提他一個字。
用午膳的時候,聞如云端坐著舉起酒杯:“星落,咱們終究是濃于水的親兄妹,我宣布從前的事既往不咎,這杯酒,我敬你,敬你的錦繡未來。”
聞星落面如常。
三位親兄長里面,聞如云最小氣也最要臉面。
不相信他會與和解。
余落在聞月引上,正抿輕笑,仿佛是在期待什麼。
聞如雷朝聞月引眉弄眼,嘲弄地舉起兩大拇指,一指向姑母的兒子,一指向,又把兩大拇指意味深長地并攏在一起。
聞星落心底有了猜測。
聞如云飲盡杯中酒,意味深長道:“正所謂男大當婚大當嫁,咱們星落如今是大姑娘了。眼見著明年就要及笄,婚事也該積極相看起來了。”
大周國的子十六歲及笄,一般人家會提前一兩年相看婚事,若是權貴家的小姐,家中長輩疼寵溺,往往還會讓們在家中多留兩年。
面對聞如云的催婚,聞星落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星落不敢妄議。”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你害什麼臊?”聞如云往碗里夾了一塊,“依我看,你趙亮表哥就很不錯。雖然他不聰明,但人老實,又是姑母唯一的兒子,你要是嫁給他,咱們兩家可就是親上加親!將來你嫁過去,姑母肯定會好好疼你,一點婆媳矛盾都不會有。”
飯桌上靜了一瞬。
趙亮癡癡呆呆,渾然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只抱著燒滿流油大快朵頤。
聞家姑姑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也許是想到了聞星落后的鎮北王府,不由期待地向。
聞星落沒聞如云夾到碗里的那塊,依舊保持溫煦和善:“二哥這話不妥。幾位哥哥都還沒親,姐姐也不曾嫁人,怎麼就要先給我說親呢?”
聞如雷齜著牙笑:“我們這不是關心你嗎?聞星落,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可是你們從前一直教我,姐姐自弱多病,有什麼好東西都該著先。既然這樁婚事這麼好,那我更應該讓給姐姐才是。”
聞如云的臉鷙下來:“聞星落!”
聞星落斂眸而笑。
瞧瞧,二哥自己也知道這樁婚事本就是糟糕頂。
他舍不得姐姐吃一點苦,卻要把推進火坑。
放下筷箸,委屈地向上座的聞青松:“爹爹也想讓我嫁給表哥嗎?可是我還想在鎮北王面前多提一提爹爹,要是我說了親、嫁了人,恐怕將來就沒機會為爹爹言了。那爹爹的仕途……”
聞青松原本也在考慮這樁婚事。
讓聞星落嫁給他那個癡呆兒的侄兒,伺候他一輩子,也算是全了他和妹妹的兄妹。
但聽見聞星落提起他的仕途,聞青松幾乎不需要思考,就立刻在兄妹和仕途上做出了選擇。
他威嚴道:“食不言寢不語,好好吃飯,啰嗦什麼?!星落的婚事我自有打算,你們都不許再提!”
聞星落把聞如云臉上的慍怒盡收眼底,微微彎。
…
聞家發生的事,很快被聞星落帶過去的婢稟報給了老太妃。
老人慍怒:“他們竟要把你許配給一個傻子?!”
還沒過完正月,清晨時分蠡殼窗上凝著薄薄一層冰霜,著漂亮的大紅剪紙,茶案上擺滿了裝著干果、糖塊兒和脯的燙金果盤。
聞星落坐在臨窗的紫檀木玫瑰椅上,正提筆練字。
聞言,笑道:“好在父親沒答應。”
老人冷笑一聲。
子不教,父之過。
能養出聞家三兄弟那種德行,只怕聞青松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只是當著別人子的面,不好太過貶低聞青松,便只道:“我會派人給聞家傳話,你的婚事,我親自做主。”
“什麼婚事?”
謝觀瀾正巧過來請安,一邊摘下斗篷遞給丫鬟,一邊隨口問道。
老太妃把聞家的事簡述了一遍,忽然道:“對了,子衡的衙署里面,可有適婚的兒郎?我記得你在軍中有幾位出頗高才貌雙全的摯好友?”
謝觀瀾作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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