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柏笑笑，“娘，過年了就圖個喜慶，都不容易，哪里能收別人的錢，他們看得上兒子的字，是兒子的福氣。”

“誰敢看不起我兒？”楊氏佯怒。

“對了，你和孫姑娘那事兒怎麼樣了？”楊氏一直惦記著，那日大郎不知出去干了什麼，回來時整個人都像飄在天上，笑容就沒消失過。

眼見他撞在樹上，捂著額頭都在笑。

大郎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以為自己裝的很好，其實一點好事都藏不住。

沒有一點據，就覺得大郎這麼高興，多半是跟孫姑娘有關。

張柏愣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麼，俊臉迅速紅了，他扭過臉低聲道：“娘，你別問了，總之兒子會盡力的。”

呦，還害了？楊氏很見穩重的大兒子出這種表，有些新奇。

看來是有戲？頓時心花怒放，把張柏到屋里，打開上鎖的木箱子，從里面了半天，先是了兩塊碎銀出來，想了想，又疼地加上一塊。

“對人家姑娘可別太吝嗇了，買點喜歡的，要是錢不夠，再來找娘要啊！”楊氏把銀子塞到張柏荷包里。

張柏早有打算，也沒推辭，只愧疚道：“老是讓爹娘心，兒子不孝。”

楊氏生氣地拍了他一下，“一家人說這些作甚，這些銀子都是你之前抄書掙的，不給你用給誰用？”

是恨不得張柏早點把福娘給娶進來，給生個乖孫，孫子孫都好，就他倆的樣貌，小孩肯定跟觀音座下的仙一樣好看。

張柏沒想到他娘已經想得那麼遠了，那日和福娘分別后，他忍不住反復回想說的那些話，越想越覺得像一場夢。

原來一點也不喜歡秦二郎，甚至對他有些厭惡。

他不敢相信，他張柏也能和走在一起，不是做夢，而是真真切切的，緩緩在前，他在后，雪地上兩人的腳印重疊錯，長長一串。

會對他笑，杏眼里像是藏了天上的星子，那麼亮，讓他的心的一塌糊涂。

晚間溫書時，他心里存著事，手中筆不聽使喚，待他反應過來，一個大大的“福”字已經寫好。

白日里他不知為別人寫了多個“福”字，然而他知道，這一個，與別的都不同。

借著昏暗的燈火，他能辨清，字里行間里藏的不是學問，而是他繾綣的意。

*

如往年一般，除夕夜，孫家三口人圍在紅泥小火爐旁守歲，小昭小人一個，熬不了多久，早趴在福娘膝上睡過去了。

家中還有去歲到山上撿的栗子，用溫熱的炭烤上一個時辰便能口，孫進喝著小酒就著烤栗子，好不快活。

福娘穿著一新做的銀紅小襖，下面是藕緞，臉紅潤，眉目含笑。孫進只知近日心極好，卻不知為何。

“爹，過幾日咱們去廟里，給娘點一盞長明燈吧。”福娘輕聲道。

想起亡妻，孫進心中悵然，點頭應下。

福娘與娘子長得并不十分相似，但隨了娘子溫淡雅的氣質。娘子在時，常帶著小福娘一起烹茶制香，他下學歸家，一推開院門，母倆依偎在一起，遠遠便朝他笑起來。

那時景，竟已隔了數年，恍若一夢。

待這一雙兒各自家，他也能下去陪了，只盼在奈何橋上再等等，不要喝了孟婆湯忘了他。

每到年節時，孫家都會熱鬧一陣，孫進的學生接連不斷地來拜訪他，門檻都快要被踏破了。

張柏和去年一樣，在初九這日來孫家拜年。

孫進一開門，見是自己的徒，可高興壞了，師徒二人好久不見，在屋子里一邊烤火一邊閑聊。

“以你的水平，考個舉人不是問題，但切記不要松懈，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未知。”

孫進問了他這回歲考的績，得知他仍是第一，心里驕傲，上卻還是不放心地囑咐著。

“弟子謹記。”張柏頷首，接過孫進遞來的茶盞啜了一口，而后微微皺起了眉。

“哈哈，你還是喝不慣酒呢，這酒不烈，是福娘釀的果酒。”孫進笑道。

糟糕，又在張柏面前提起了福娘，孫進暗道失言。

釀的麼？張柏端起茶盞細細打量，酒澄清，酒味不重，他又喝了一口，品出了脆李的香甜，當真是好酒。

孫進目瞪口呆地看著從不喝酒的張柏，一口一口地，把整杯酒飲盡了。

張柏臉上迅速浮上一抹酡紅，要不是他目還清醒，孫進都怕他下一刻就醉倒在桌上。

“弟子貪杯了。”張柏不好意思道。

“無……無事，你若喜歡，待會兒拿一壇回去。”孫進驚的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

張柏是下午來的，師徒二人聊得太盡興，待收住話時天已暗，孫進于是把張柏留下來用了晚飯。

福娘將菜端上來后便回屋了，張柏是外男，和小昭便在屋里吃飯，孫進見張柏并沒有不知分寸地盯著福娘看，心下滿意。

想了想又覺得有幾分惋惜，這樣好的兒郎，卻不能為他的婿，罷了，許是他們只有師徒緣分，并無翁婿之緣。

說說笑笑吃過晚飯，又喝了一會兒茶，眼見時辰到了，張柏起了，孫進也站起來預備送他出去。

誰知張柏忽然開口問道：“先生，聽聞今日城中有花燈會，弟子能否邀孫姑娘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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