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長輩”多會拉一把,可是對方過了數秒也沒靜,只是沉默地呼吸著,似乎在犯難。
拉一個孩子起有什麼犯難的?
誰都沒料到,這時候會有一陣風吹過。夜空的霧倏然散了,出月。
這月聊勝于無,但已足夠將這院落照亮。
眼前人后的灌木枝條、灰巖步汀、他剛剛斜倚而站的門廊——以及屈半蹲的他本人,都被照得如此清晰、無所遁形。
大概沒料到會出月亮,他疏離的臉明顯一怔,薄抿著,結極細微地咽了一下。
商明寶的眼神比那叢黃花更,心臟也跟著突跳了一下。
不太確定是不是有人能保養得這麼好,也許是月和,渡了錯覺?
云和霧再度凝到了一起,移影,一切又回到了莫蘭迪的靜畫中。
等心跳平穩后,商明寶終于蓄了力,迫自己站了起來。
很麻,不免晃了一下,這一次,被向斐然當機立斷扶住了,有力而穩。
向斐然扶住便松手,接著半彎下腰,將的玩偶撿起。的東西不耐臟,何況是這種細的長絨制品。
他垂目端詳幾眼,說:“我明天找人洗了還給你。”
商明寶莫名拘謹,條件反說了一聲“不用”。
向斐然淡然:“是我嚇到你,就當給你賠罪。”
商明寶低頭看了看在掌心攥著的那幾梗花:“但是是我先摘你的花……”
這是一束海濱月見草,因為只在夜晚開花,向斐然是專門蹲守的。怕驚擾飛蛾昆蟲,手電筒只能隔一段時間點亮小一分鐘。
如果此時此刻的元兇是方隨寧,他估計會很有話說。但面對這個遠道而來、失眠又可憐的小客人,他沉默須臾,說:“沒關系,是野花。”
又沉默須臾,說:“你不摘的話,它們天亮也會凋謝。”
最后沉默須臾,他返回去,……給找了把小巧趁手的花剪。
告別時,商明寶抱著滿懷的黃野花,語氣里一改先前跟管家打電話時的消沉,鞠躬清脆道:“謝謝舅舅的花。”
現在他舅舅十分流利。
向斐然揚了揚兩指,趕小孩兒似的:“去吧。”
第二天清早,被生鐘醒的方隨寧在睡眼惺忪中看到了雙耳花瓶里的月見草后,驟然發出了一聲尖——
“臥槽?!!!誰摘的?!”
目驚恐地看向屋唯一一個不知外客,一拍腦袋,趿著拖鞋旋風似地往院子里沖了過去。
清晨五點,房門被拍得震天響。
向斐然起開門,一手搭著門,黑T和運松垂地掛在他年輕的上。
“找死?”他起床氣十分可怕。
“斐然哥哥!”方隨寧啪地一下雙手合十賭咒發誓:“我發誓!你的月見草不是我摘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否則我胖20斤!”
向斐然著眉心:“知道,睡了。”
說著就要關門。
方隨寧傻了,一掌拍住門框:“你怎麼這麼淡定?海濱月見草哎?你的觀察樣本被摘了!”
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們,雖然不是向斐然親自打理,但顯然種什麼、種多、能不能采摘收種都在他授意之下。方隨寧過天條犯過死罪,譬如把他的兜蘭澆水澇死、把剛報春的石斑木折下來瓶,把草珊瑚的紅果實薅喂……
為此,的下場十分慘烈,包括但不限于寫千字檢討、自掏零錢買種苗料、每天掐點澆水、給植唱歌、跟蝸牛和紅蜘蛛斗智斗勇、修、換苔球、半夜三點給他打下手記錄傳、徒手捕昆蟲、數三千點擬南芥種子(比散還細)、生日被向斐然送一整套生突擊一百卷……等等!!
花被薅禿了,當事人卻如此淡定,方隨寧嗅出了一不對的味道。
向斐然耐著子回眸,“嘖”了一聲:“別,我讓摘的。”
方隨寧:“……”
向斐然:“形態學意義上被研究了的東西,沒什麼觀察必要,看文獻也一樣。”
方隨寧:“…………”
你他媽上次不是這麼說的!!
大清早的,方隨寧被表哥氣得像頭小牛。
第5章
在別人家里不好睡到太晚,商明寶憑著鋼鐵般的意志在七點鬧鈴中爬了起來。
起床的第一眼,就是去看那一蓬月見草。野花有野花的,自然舒展之態比那些工整的園藝品種更有趣。抱起那只雙耳花瓶,走到窗邊,對著晨翻來覆去地看。
雖然加了水,但果然還是蔫了。
方隨寧被嚴令止跟商明寶討論此事,只好表浮夸地話里有話地揶揄了幾句這花漂亮。商明寶對的潛臺詞一無所知,倒是在早飯時,忽然提說:“你舅舅看上去年輕的。”
方隨寧剝著白水蛋,語出驚人:“是咯,不然怎麼騙人二婚?”
“啊?”商明寶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方隨寧雖然沒什麼家丑不可外揚的自覺,但一想到這是斐然哥哥的私事,便點到為止地住口了,只說:“總而言之,他人不怎麼樣,你怎麼這麼好奇他?”
商明寶正想說,餐廳外卻傳來兩聲咳嗽聲。這是助理發出的警報,方隨寧心領神會,拿胳膊肘撞了下商明寶。兩人連忙若無其事地坐正了,過了會兒,門楣下的水磨石地面上,果然遞進來向聯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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