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不是個好去。

世子薄弱，一度病危，京中人從沒見過他，也不知是老是丑，是高是矮，攝政王格暴戾，極為疼兒子，以前傳聞他要為世子選妃，京中都會掀起一波嫁風，生怕嫁了世子還要守寡，萬一世子不測，還有可能被攝政王拉去殉葬。

而且，這個佞之輩，公然和陛下作對，和他攪在一起，怕是家族難以保持安寧。

以孟合歡的聰慧，不會不知。

宋輕時的心像忽然被一只手揪，他若有所悟，所以，真的是為了救人才應了婚事？

不是因為榮華富貴才選了皇帝，拒絕自己，只是因為不不心怡？

宋輕時無法形容聽到許婚那一刻的天崩地裂。

他一向把這段往事瞞得極好，沒有外人知道他的恨，可那一刻，他真的什麼也顧不得，不在意其他人的議論流言蜚語，只想從里得一個答案——為什麼不他？

他哪里不好？

為什麼寧愿嫁給其他人，也不要這麼著的人？

為什麼在他已經釋懷仇恨后，又來招惹他？

第21章 長青

◎沉迷恨的小娘子，總會做出令人發笑的舉措◎

高長青立在殿外。

北辰宮首領太監夏仁苦著臉，卻不說話，只指了指后的宮殿，示意皇帝在里面。

不一會兒，大太監康廣仁出來了，臉上看不出什麼，手一抬，許多小太監提著食盒一溜煙出來。

他什麼也沒說，只搖頭。

高長青手扶腰間佩刀，細細挲了一下劍鞘。這刀原是皇帝私庫里的一把寶刀，相傳乃是堯舜時，人族第一勇士的佩刀，可惜后來失傳。后世匠人莫不敬仰，終究研制出此刀。

那時皇帝說，寶刀贈英雄，這才酬知己，高長青知道，自此他這一生，都甘愿為陛下驅使。

“飯送了幾回，陛下只教撤下，昨日也是，不過去皇后娘娘儀宮時，被勸著喝了一碗湯。”夏仁咂著，“陛下說要理朝政，奴才們也不好太過驚擾。只是，欸。”

康廣仁也愁。

陛下每日四更起，先要往太后請安，再去正明宮上朝，日日不歇，早朝后又要披折子，又要費心思索國事，還有，長寧公主的事。

他是跟在陛下邊的老人了，自陛下五歲起就一直伺候，從小黃門一路做到這皇宮相總管，一路走來的分自不多說，公主和陛下的緣分也是看在眼里的。

那天賜婚時，他自然也在邊伺候。

哪怕他這清凈沒的人也免不了嘆息：怎麼就變這副田地了呢？

陛下不是才興沖沖地擬旨，要將公主封做宸妃，又去魏將軍府邸，要和公主和好嗎？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高侍衛，里的話到底不好和他說，畢竟，人家可是國舅爺，皇后的哥哥，怕最不聽見長寧公主的事，這點眼他還是有的。

“將軍可要好好勸一勸陛下，”他陪著笑臉，“奴才們不好多說，又實在擔憂皇爺，您說說，這有什麼事兒能大的過陛下的安康？”

高長青握劍柄的手了：“康公公放心。”

近日朝堂無事，攝政王一門心思撲在獨子的婚事上，也無暇帶著門人找事，難得風平浪靜了一會子；北邊的老可汗去世，六個王子正拳掌爭奪汗位，也沒空打草谷，南邊的番邦土司，為攝政王威懾，乖如鵪鶉。

至于后宮，如今后宮中只有皇后一人，并無其余妃嬪，而太后正是他們嫡親的姑母，素來疼妹妹，妹妹子也賢惠有禮，事井井有條－－

所以，陛下實在沒有能憂心的地方。

除了，孟合歡。

也唯有了吧，高長青下意識皺眉，眼前浮現那日躺在地上的樣子。

傷痕累累，鬢發散落，衫臟，拽著他的擺，里仿佛說著什麼。

他也幾乎認不出，這個子竟是長寧公主。

他比若華白毓幾個年紀都大，公主年紀最小，所以當年公主到宮中時，他已經不上書堂，除了跟著太子理一些事，其余也見不著這位公主。

關于的一切，其實只從太子哪里得來。

太子從對先皇偏公主的嫉妒不滿，到變滿合歡，也不過幾年時間。

高長青也沒想到，自己還記得這麼多。

以前的孟合歡，其實是個相當活潑的姑娘。樂舞，嘻戲，上課的時候懶，小孩子斗蛐蛐斗花草之類的把戲，也毫不遜。

那時候的，實在被許多人喜歡著。

記得第一次見到合歡，是在宮里的重宮宴，太子里念叨貪玩卻漂亮懂事的小妹妹，他一抬眼就見到了。

公主坐在秋千架上，笑得眼睛像彎彎的月牙，問道：“郎君是誰家的哥哥？”

“長大的小孩子真可憐，愁眉苦臉的，你和我玩會吧，放心，我不告訴別人。”

他覺得這話實在沒有道理，為世家子，為家族為陛下盡忠，就要嚴以律己，怎麼能在跟著太子殿下時貪玩呢。

所以只冷冷回了一句不必。

太子殿下埋怨他的冷漠：“我原本以為，見了合歡這樣的小娘子，沒人舍得對冷臉，沒想到啊，”他搖頭道：“長青你簡直是塊冷木頭，以后沒有小娘子喜歡的。”

公主捂著笑。

高長青是家里長子，他們家在前朝不過是普通門第，后來皇爺給當時的太子選妃，高家的姑，也就是如今的太后，當選了太子嬪，生下皇孫后被冊太子妃，高氏一族這才崛起，后來高國舅專心治理家族，竟也出了幾個不大不小的人才，漸漸有了外戚威勢。

家族顯赫，更需要族里人進維持，一代又一代，這才能就世家基業。

做為這一代長子，他的命運早就被規劃好了，妹妹也是。

他的妹妹長川，就從來不會像合歡公主一樣，坐在秋千上肆意地笑。

笑得有些刺眼。

后來，陛下決定要迎娶小妹宮。

那一晚，他從未見過這麼頹廢的帝王，那麼傷心的公主。

公主再也不笑了，仿佛一夜之間長，原本圓潤的臉變得消瘦致，眉目間縈繞著愁緒。

不再去京里的各種聚會，也不再和陛下見面，每日呆在自己的宮殿。

無論帝王怎麼哀求賭咒，都不愿意退一步，像皇后一樣做妃子，再也不會回頭。

和妹妹一點都不一樣，他這樣覺得，皇帝也這樣覺得。

后來，陛下再也沒有找過了。

朝政忙，陛下不陷于兒私再好不過，攝政王步步，世家搖擺不定，實在不能耽擱。

而長川不愧是高家培養出來的貴，將后宮與太后照顧的很好，一點沒讓陛下憂心過，陛下也嘆，他們兄妹二人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而公主－－

“要是有長川姊姊半分的乖順就好了。”陛下長嘆。

公主恰好走到殿外聽見了。

手里拿著一件東西，似乎是幾月前，陛下還沒有大婚，皇上央做的絡子，說是七夕兒節不能沒有人送的飾，公主笑著應了。

公主什麼也沒說，也不像前幾次那樣鬧得歇斯底里，仿佛所有人對不起一般；而他也看見了，卻沒有告訴皇上。

他不想陛下再沉浸在痛苦里，帝王不需要愧疚，他只要朝著那條大道一路碾，什麼人被辜負什麼人被折辱什麼人被欺，都只是大業下一顆渺小的塵埃，本不值得頓足。

而孟合歡，就是陛下最大的肋。

他要替陛下拔了這肋。

事實上，也并不需要他手。

孟合歡早已不是年時備所有人喜歡的公主了。

總是眼里含著痛苦，臉也不好，人看見就心生煩躁；總是不愿意忍讓，因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就和皇帝大吵大鬧。

甚至，還試圖引他。

他那時看，大概也是瞧不起的。畢竟，世家貴，從不會私自找男子商議自己的婚事，只有心思不正，妄圖借助婚事爬上不屬于自己位置的人，才會私下行勾引之事。

那時，他才驚覺，那個模糊印象里的公主，竟然也長了一位姿弱柳扶風，容貌清麗俗的佳人，而這佳人，已經到了出閣之年。

“長青哥，”飄渺的聲音傳過來，像一片羽輕輕落進他耳朵，“你向陛下求娶我，好不好？”

看著像是病了好幾天，以往紅潤的臉沒有，那雙總是笑意盈盈的眼睛也沒了亮。

娶？高長青的心莫名。

“你娶了我，高家再也不用擔心我會做陛下的妃子了，不是麼？”

哪怕說著自己的婚事，的表也是淡淡的，仿佛在說起一件不相干的事一樣。

而他那時已然心生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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