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江枝才知道，陳沙更多的原因，是因為班社里沒有了旦角。

“阿妹，”

陳沙忽然很慨，他很在面前提起陳丹，道：“要是你媽還在就好了，這樣就算陳妮走了，我也還能覺得有你媽在，我不是什麼都沒有。”

江枝只能安道：“阿公，你還有我。”

抱著陳沙，像他哄那樣，拍了拍他的背。

陳沙沉默不語，江枝只能把最近的安排都講給陳沙聽：“我知道你下個月還有比賽，所以我最近和關哥在找有沒有旦角，如果有，我就招進來，我不會讓南粵被人看笑話的。”

江枝知道南粵是陳沙的心，也是陳家祖輩的心，是這個班社就是幾代人的維系，這座老房子，也是幾代人的基。

聽見這話，陳沙這會兒才有點氣神，點了點頭。

他大病一場，像老了好幾歲。

江枝偶爾看他，明明才一個月，卻好像過了好幾年。

這句話給了陳沙希，但是旦角并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招收到的，有人來，要麼陳沙不滿意，要麼是旦角們不滿意班社，覺得陳沙太過嚴苛。

后來干脆沒人來了。

陳沙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他就是不愿意去接不達標但同意來這里的旦角。

陳沙就是固執，在粵劇上就是守舊的老古板，誰都無法干涉他對粵劇的任何主意。

這是江枝近段時間悟出來的，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迫，比賽的時間進了倒計時，江枝也急的團團轉，道：“就快比賽了，要不就先在班社里看看幾個孩子，誰比較好，培養們當旦角？”

但是陳沙不同意，他就是冥頑不顧。

江枝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似玩笑，緩解這沉重的力，也想要勸陳沙不要那麼老古板：“阿公，這個不要那個不要，你該不會想要我唱吧？”

誰知，陳沙坐在木凳子上，聽見這話，倒是開了口道：“阿妹，你跟我來。”

陳沙帶著江枝去到了一個小屋子。

推門而，里面掛滿了照片，有盛裝演出的合照，也有穿著休閑服的班社合影，還有各種獎杯，墻上掛了有些破舊的戲服。

“這是我爸爸唱戲的服飾，有些年頭了，我給放了起來，”陳沙說：“你的太姥爺，很喜歡你媽媽，他認為你媽媽是最有靈氣的旦角，所以我們花費了很多心思去教。”

“你太姥爺祖輩上都是唱戲的，以前的戲子都不待見，沒人看得起。大家都認為戲子就是混口飯吃，哪里像現在，唱戲還能唱出名堂，唱出獎項，唱出花樣來，”陳沙從書本里，出一一張邀請函：“你媽媽當年，在禪城唱了出戲，被當地選為代表，那時候珠三角地區總共就挑了五個。一起去香山澳唱了出帝花。”

“你太姥爺覺得不得了，大街小巷說個遍，都明白，如果這次功了，那麼南粵就會家喻戶曉，也會為國家重點培養的戲曲人才。”陳沙嘆口氣：“但就是那一次，遇見了你爸，哪里見過那麼繁華的世界，著了魔一樣要離開南粵。”

“你太姥爺，也因為這樣氣暈了過去，沒搶救回來。如果當時能經住，已經是國家培養的戲曲人，吃著國家飯，你太姥爺說不定能多活幾年。”

“所以我不在乎妮子走不走，因為經不住的人，會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你媽媽是，妮子也是。我只在乎，南粵的接班人是誰，我不想讓它毀在我的手上，”陳沙把那張老舊泛黃的國家邀請函推到了江枝面前：“阿公不是想要拿第一，阿公就是想把班社，到我信任的人手里。”

那張邀請函，是當初國家發給陳丹的，只要當時離開了香山澳離開江遠修，回到禪城就能看見這張邀請函，可以帶著邀請函進國家戲曲院。

可以在那里，把南粵的名聲打響。

可以開心自在的活著，而不是困在繁華卻空虛的花花世界里，為籠中鳥。

為被人看不起的江太太。

而這場邀請函，如今被陳沙推到了的面前，像是完了某種接，只聽陳沙說：“阿公不了再費心思去教別人，然后又離開。所以，你就當幫阿公最后一個忙，嘗試接手班社，阿公從零開始教你。”

“你學不會也不要。如果有天你還是不喜歡戲曲，不想要南粵，那就告訴阿公，阿公不會怪你，我會把南粵給陳關，好嗎？”

陳沙下垂的眼神里，目如炬，他在等待江枝的回答。

聽完陳丹的故事，江枝才知道，原來陳丹以前人生有兩道路，是和事業。若是當初選擇了回來禪城，的人生是一片坦途，星燦爛。

在陳丹的故事里，看見了的影子。

其實江枝二十幾年來的日子，都是這麼過去的，讀書、玩耍、周淮律。大學期間有空就去國，畢了業就結婚，了人人都羨慕的周太太。

都說命好，也這麼認為的。

沉浸在這種虛假的繁榮里，就像當初陳丹為了江太太后的日子。

們都是籠中鳥，只是結局不同，陳丹心甘愿被困住一生。而在前不久飛走了——

離開周淮律后才恍惚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也沒有謀生的本領。

沒有穩定的工作，沒有做生意的頭腦，更沒有自己想要做的事，的理想是空的，夢想也是。

江枝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戲曲。

但是在這一刻，只是很簡單的想，有份自己能做的事，也好的。

但是當出手想去拿起那張邀請函時，心里卻忽然，想起了周淮律。

如果同意了就代表這輩子就要在禪城，除非能像陳丹那樣優秀，有更廣闊的天地任飛走。

而如果接手南粵，就是戲子。

這意味著，不可能再為周太太，不可能再回到香山澳，不可能再和周淮律有任何的牽扯，因為周家人從始至終都不喜這層份。

接就代表放棄。

江枝纖細的手指垂在邀請函上，其實這個念頭只在心里產生過三秒的遲疑。

三秒，問自己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是過去，還是未來。

在這段時間里，來到了禪城，雖然是治愈傷，但是發生人生不止一種活法。

然后，的手指就垂下，拿起了那張邀請函。

告訴自己

——人生是曠野，不要自甘墮落。

-

“放那里。”

周淮律坐在書桌前，手上正在翻閱文件，他慢慢看，慢慢翻，耗費了不時間。

王媽覺得爺最近很奇怪，連續幾天早出晚歸，回來還要帶些文件，好像把自己弄得很忙碌，雖然不知道爺和太太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王媽總覺得，這種氛圍嚴肅的可怕。

就像現在，把設計師寄來的婚紗樣板拿到書房，爺頭都不抬，就說放那。

據所知，婚禮還有不久就要舉辦了，之前能看見太太忙前忙后籌備婚宴，現在太太莫名其妙離開了一個多月，爺對婚禮也不上心。

王媽對江枝的印象是極好的，不像那邊老宅的人規矩那麼多，對們也很好，偶爾家里有個什麼事，向請假，都會同意。

這麼隨和的太太，們往哪找？

王媽也是有家庭的，江枝個把月沒出現，加上周淮律那天喝完酒后的不對勁，大概也能猜出兩三分。

夫妻之間，吵鬧也是正常的事。

所以王媽干脆多，忍住被周淮律斥責的風險，道：“爺，最近太太是不是和您鬧了脾氣？如果是太太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您不要怪太太，最近心不好，離開家前的那幾天，自己吃飯都能掉眼淚。”

安靜的書房里，響起翻閱文件的紙張聲，窸窸窣窣的，忽然，在王媽說出這句話后，翻閱紙的聲音頓住了，隨后周淮律抬起頭，道：“掉眼淚？”

見周淮律沒有呵斥而是反問，王媽松了口氣，道：“對，就是裴老爺過世* 那晚，我記得那天下午太太和您一起回來，您吃完后離開了飯桌，太太自己坐在餐桌前發呆，然后忽然眼淚就一直掉，我問太太怎麼了，太太說是想外公了。”

周淮律沉思片刻，裴老爺去世那天晚上？

他忽然記起來了，是他去私宅，遇見了江枝，他們一起回來的。

但是他怎麼不知道哭了？

也沒告訴他。

見他沒有制止，王媽繼續說：“還有，太太那段時間緒不太穩定。那天您去裴家祭拜，晚上沒有回來，太太自己在頂樓的花園睡了一晚，服沒換，眼睛腫腫的，看上去應該是哭了好久。”

周淮律腦子沉了下，忽然就想起來了，他那天去了裴老爺的葬禮，第二天他們在樓梯撞見，問他祭拜需要過夜嗎？而他的回答，他自認為沒有任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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