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軼是中午回的孟宅。

孟宅坐落在江南富人區，歐式建筑的別墅里，青石板鋪滿院子，花圃種滿了孟大小姐最喜歡的繡球。

孟九軼進門時，傭人輕喚了聲二小姐。

廚房的金鼎陶瓷盂冒著汨汨熱氣，孟家主母馮冉有午睡后喝茶的習慣，孟九軼猜到大概已經醒了。

沒急著回附樓，先去了趟樓上。

馮冉正坐在梳妝鏡前，由傭人理妝，孟九軼進去后，輕聲道：“大媽。”

“回來了？”

孟九軼“嗯”了聲，拿過梳子替輕輕梳頭。

馮冉道：“你這孩子也太乖巧了，回來不去看你媽，反而來我這湊熱鬧。”

孟九軼抿假笑，“九軼是個懂得恩的人，當年要不是大媽，我和媽媽還在外面流浪。”

馮冉笑了笑。

“音彤要有你這麼孝順多好，剛回來屁沒坐熱，聽聞岑家送來邀請函，又忙不迭出門挑禮服去了。”

“姐姐格爛漫，喜歡熱鬧，宴會上能到新朋友，好的。”

“說到朋友，要不晚上你跟著一起去。”

馮冉示意桌上的邀請函，玫瑰金字印在寶石藍的請柬上，一眼足見貴氣。

“你這年紀也該為自己打算了，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

孟九軼笑意凝了一下。

去過的，也清楚了自己在這個圈里算是個什麼人。

上流社會是最封建的地方，待價而沽，大家都忙著結更有用的人。

而這位私生連點綴花朵都算不上，誰沾上就是自降份。

孟九軼已經學會了不自取其辱。

“我沒想過這些，以后能一直陪在爸媽...和您邊就足夠了。”

有人端茶進來，小心翼翼道。

“太太，茶煮好了。”

孟九軼余瞥去，莫如月正捧著茶，戰戰兢兢站邊上。

馮冉拿過喝了口，淡淡道：“這種事給傭人就行了。”

“我閑不下來。”

莫如月笑道，“要不我來替太太梳頭，九軼還小，怕沒輕沒重傷著太太。”

“心靈手巧著呢，按的功夫也是從你這里學的吧？”

“能幫到太太就好。”

孟九軼察覺到莫如月在看，把臉撇開，目隨之一頓——莫如月手背發紅，大概是剛才倒茶燙到了。

馮冉道：“好了，你們兩母肯定有己話要聊，就別擱我這待了。”

.....

孟九軼跟著莫如月回附樓時，桌子上做了很多菜。

本不，但還是吃了點。

低著頭，無意一句，“家里有傷藥嗎？”

莫如月一愣。

“...你的手。”

莫如月有些寵若驚，“這點傷沒事，幾天就好了。這次回家就多住一陣，媽聽你聲音有點干，待會給你熬點——”

孟九軼道：“別熬了，吃完我就走。”

“就這麼走啦？”

莫如月茫然得像個孩子，孟九軼“嗯”了聲，當沒看到。

排骨湯的熱氣浮上睫，卻捂不暖的神。

收拾東西的時候，莫如月小心翼翼遞過來個信封，“媽知道你一直在照顧你干媽，從孟家出去不方便，不然我肯定去醫院看，這里面有兩萬塊，你——”

孟九軼不要，打斷的話，“我有錢，你自己留著用。”

說完背著包就走了，后莫如月的影映在走廊玻璃窗上，很久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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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軼打車去往醫院的路上，降下車窗，熱風撲在臉上。

某些思緒見針地涌來。

恍然想起多年前剛回孟家的時候，因為孟音彤不喜歡，沒有人過問的想法，就將去寄宿高中。

周末，趴在教室窗口看著接送的豪車，希媽媽能來看看。

可莫如月從沒來過，在忙著照顧的弟弟。

期待母，就像期待芭比娃娃。

年如果沒有得到，以后也不會想要。

思緒收回，閉上眼，任由那緒慢慢淡去。

手機發出嘀嘀震，以為是誰發來的消息，結果是手機自推送的新聞，正要刪掉，又有條娛樂消息跳出來。

孟九軼蹙眉點開。

【談三左擁右抱羨煞旁人，前與影后唐檸幽會，后就拍到在杉磯開pa，如云，男人痛治有！】

配圖大概在國外抓拍的，照片中碧海藍天，白游艇豪華貴氣，幾位男士旁圍坐一群。

談嶼臣郝然在其中，仍然是背影出鏡，但手懶搭在旁邊椅子上，腕骨上那塊棕表帶，星空盤的表儼然就是他前幾天戴的那塊。

這個人可真是忙啊。

孟九軼默默吐槽，顯然多慮了，前幾天的娛樂小報對他本沒什麼影響，這不現在就去國外浪了。

稍稍放下心來，至不用擔驚怕他找上門。

五月的九州已經帶著些微暑氣，孟九軼到醫院后，先去找了趟主治醫生。

醫生說：“患者這兩天食減退，緒也不太好，我們重新給做了腹部超聲和CT，按照這種程度應該疼得輾轉反側才對。”

孟九軼面凝住。

“...您是說？”

“腹部已經有積，惡化的程度比我預計還要快，等不到下個月了，建議盡早手。”

孟九軼腳下一陣泛空，心事重重地離開。

錢不夠。

還差二十萬怎麼辦？

只要再給半年。就半年！肯定能湊齊。

站在病房外，過窗戶看著病床上的老人，生活打擊在臉上形壑般的苦相，別人的眼睛黝黑明凈，可的眼睛灰蒙蒙的，覆蓋著一層翳，早已經哭瞎了。

耳邊忽然回憶起曾經說過的話，帶著憐。

“你和歲歲一樣，都是我的孩子。”

孟九軼鼻子一酸，用力眨了下眼。

護理的胖嬸出門看到，正要出聲，孟九軼手豎在邊，示意去洗手間。

“胖嬸，這里面有六千塊。”

孟九軼給了一張卡，“算是這個月的護理工資。”

“使不得孟小姐。”

胖嬸說照顧章阿姨的錢，養老院已經結給了。

“你聽我說。”

孟九軼道，“病加重了，我想再拜托你找個晚上照顧的，你們一起換。還有想做什麼不會直接和你說，需要你主去問問，平時麻煩你多帶下樓轉轉，喜歡戶外”

“最后，還是千萬麻煩你幫我保。”

胖嬸一頭霧水，這還是頭一次遇見做好事不留名的。

聽養老院那邊說，連送章阿姨進去養老的錢都是孟小姐幫忙出的，還千方百計瞞著，做拆遷補償，國家恤孤寡老人。

“孟小姐，我多問一句，章阿姨是您的什麼人？”

孟九軼抿起，“是我好朋友的母親，也是我干媽。”

胖嬸想起來養老院說章阿姨的兒，多年前就去世了。

所以孟小姐是代為照顧章阿姨？

“那您怎麼不去看看？說實話一個老人孤獨的。”

稀薄落在口的山茶花吊墜上，明明揚起角，胖嬸卻到的難過。

“不會想要見我的。”

過后，孟九軼拿出手機，翻到了孟父的電話。

猶豫很久，還是撥了出去，那邊接通后，出了許久沒喊的稱呼。

“爸。”

“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我想找你——”

“我忙，有問題去找你大媽，小事你能自己解決最好，最近在修養，也別不去打擾。”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耳邊傳來冰涼的嘟聲，孟九軼冷笑了聲。

一個遇到麻煩就犧牲的父親，是瘋了才會對他有期待。

想到白天莫如月給的信封，孟九軼猶豫再三，到底沒有找。

在孟家過得也不容易，何況兩萬不能解燃眉之急。

沒人可以求助，孟九軼糾結片刻，還是混進各娛樂記者的群里，看看有沒有什麼小費可以賺。

市面上某些娛樂大瓜看似是記者出來的，實則都是靠底下眼線拿的消息，相互買賣易。

這里面的水可不是一般深。

自從做這行歪門邪道開始，便給自己立了個規矩。

做筆大單躲半月，發生紕起碼要藏一個月以上，前幾天在談嶼臣那里出了岔子，計劃是打算躲兩個月的，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

孟九軼連翻了好多娛樂群，價格太低不想接，有些風險太高不敢。

點進大記者的群里，好多狗仔都在說價格不錯，但可惜沒有邀請函進不去。

納悶往上，看到某個卓姓記者發布的需求。

【岑家大今晚在西寧公館辦品酒宴，有可靠消息他的聯姻對象也會出現，誰要是拍到他倆的幕五萬起底。】

價格很不錯嘛。

孟九軼眼前一亮，點開圖片，是張寶石藍的請柬，玫瑰金的字飄逸金貴。

等等！這張請柬怎麼那麼悉？

放大圖片反復確認，這不就是中午馮冉桌上的那張請柬！

心跳突然劇烈，若是放平時必得冷靜觀一下，但手還差這麼多錢，談嶼臣又去了國，而且這個任務風險并不高，混進宴會后，渾水魚就能探聽到消息。

哪怕為著這幾萬也得去試試。

孟九軼撥通了馮冉的電話。

“大媽，關于中午你說的那個宴會，我能不能和姐姐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