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桃之夭夭兒

紫堂的後院連著山林，修一鵝卵石路，四周種了些梧桐，塘邊開水芙蓉，夏夜一陣清香四溢。

竇綠瓊本就是活潑的年紀，與心悅之人呆在一，話便不自覺多了起來。

衛玠也剛好存著試探的心思。

“夫君在朝中當值很辛苦嗎？”

這是打探報來了。衛玠揮手，“不辛苦，只是閑差罷了。”

“那為什麽不常回家呢？”竇綠瓊停住腳步，仰頭看著他，眼睛眨。

衛玠頓了頓，他為什麽不回家？還不是家中有個。可嫌棄之話說出口，又怕竇綠瓊像上次那般哭了，便只好搪塞道：

“雖不辛苦，但瑣事繁多，要理也費了好一番功夫，為圖方便所以在衙門歇下。”

竇綠瓊不懂這些，于是呆呆地點頭。

安靜了好一會兒，又話語連珠箭地喋喋不休：“我今天原本是要去找琳兒妹妹玩的，可去了才知道，下午在書堂念書。我又在湖中央的亭子上坐了一會兒，喂了小魚兒，吃了幾顆松澗摘的蓮子，苦苦的。”

衛玠知道松澗，是大嫂給安排的小廝。只是他不明所以，竇綠瓊同他說這些做什麽？

溫熱的小手突然扯上他的袖，晃了晃。

“夫君，我在府裏好悶呀。”

竇綠瓊扯著，眼神地看著衛玠：“你要是朝裏沒事，可不可以早些回來陪陪我？”

風吹樹葉拂起坪地波紋，沙沙作響，沙沙。衛玠轉頭，對上妻子懵懵懂懂的眼睛。

他才意識到，個子這般矮，昂首了連他前也不曾到。同說話，還須得低了頭去。

......

“不行。”

竇綠瓊愣住了，只見夫君態度端肅，語氣生，眼眶忍不住發酸。

“為什麽不行？”

“最近不忙，往後便忙起來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日總想著玩像什麽樣子。”

此話說完，衛玠松了一口氣。也好也好，新婚伊始，有些規矩，就是該早些立下，省得總黏他。

竇綠瓊將手揣進袖子裏，低頭不語。兩個人誰都沒帶人隨伺候，并不怕人聽見。也正因如此，走在路上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衛玠走了一陣，見邊人沒跟上來，轉頭，見小的妻子立在原，一的裳一半在影裏，一半在月裏。

勻圓腦袋低垂，出一左一右兩個對稱的蝴蝶珠玉步搖，影子被拉至老長，看上去龐大又可憐。

他心裏一，有些不忍。

其實竇綠瓊也沒想同他置氣，本來還問“那夫君以後有時間陪我嗎”，卻著實被他冷的語氣嚇著傷著了。

心裏委屈，便不免想到他這十日的冷待，于是越發不肯走了。

“怎麽了？”

沉木般的聲音落在頭頂，竇綠瓊看見自己的影子被另一個更寬大的影子罩住，賭氣移了移腳。

這點小作自然逃不過衛玠的眼睛，他頗有些無奈，只覺自己真是惹上個大麻煩。

“好...我答應你，若沒事便早些回來陪你。”

“可以走了？”

竇綠瓊這才擡起頭，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方才沒有生氣呢。就是，就是腳累了，走不路想歇會兒。”

才不承認自己耍脾氣了，那樣豈不應了他的話，更像個小孩子？

—

紫堂沒有主人時，一直是由碧山管事。

他和丹湖二人，自小跟著衛玠邊伺候，忠心耿耿，鞍前馬後。

丹湖跟著衛玠上值，碧山則負責將堂大小事務，其中便包括監督竇家一行人。

知道自家公子不喜這新婦，他自然也是同仇敵愾，暗地裏讓人排姓竇的婢，連對府中出的小廝松澗、浮巒也看不順眼，盡將髒活累活分配給他們。

今日，衛玠是必定要在堂屋歇下的。

碧山便把手在院門外，只等公子回來去伺候。

見旁邊的丹湖和竇氏邊那個攏雪的婢低聲說話，碧山冷不丁一腳，揣在丹湖小上。

“日正事不幹，公子回來了也不知道去盯著耳房備熱水，反倒和旁人在這裏調笑，真不知道你是幹什麽的。”

丹湖為人溫和，平素事事讓碧山三分，此刻也不敢反駁，只是小聲說句：“也不是旁人。”

碧山冷哼。

抱香看不下去，“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旁人什麽調笑，難不這院子沒有我們娘子的一份？我們說句話你都要管，又難不，你是這的主人？”

碧山早就看不慣，“你是伶牙俐齒，我不與你爭辯。只一件事，你們娘子進了我衛府，可有張主過事？不是招貓就是逗狗，喂喂魚看看水，真是好清閑！”

說話間，充斥著滿滿火猩子，其他下人皆是低聲不言。

“你！”

“好了。”擷月方才冷眼旁觀，見抱香急，這才出面制止。

說罷對碧山福了福，淺笑，

“你不必憂心，這衛府上有衛大娘子把持中饋，又有衛老管家持大小一一事務，怎麽也不到我們娘子去管。”

“娘子吃好睡好，平日嬉戲開心，便是對公子最好的報答了。”

丹湖也忙上前拉架：“擷月姐姐說得是，娘子和公子本是夫妻，哪有什麽旁人外人的說法。”

碧山震驚地看著“吃裏外”的丹湖，氣得正要豎指大罵，卻遠遠見一高大俊逸影向院走來，遂甩甩袖子，不再理會。

可他正要上前迎時，見到自家公子懷裏抱著誰後，眼睛直直要瞪出來。

—

竇綠瓊掉在夫君懷裏，隨著他的走，發髻上的縧輕輕飄。

穩健有力的雙臂托著，間溫熱，讓忍不住勾著他的脖子靠近些，掛在臂彎裏的一雙腳也忍不住上下搖擺。

“別。”衛玠克制不發。

真是娶了個冤家回來，走不道，除了把人抱回來，他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餘中瞥見碧山、丹湖一臉震，衛玠也頗覺面熱，更何況院外還有那麽多下人，他只得加快腳步，回到堂屋。

抱香則是一喜，得意地瞥了一眼臉漲豬肝的碧山，同攏雪回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