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莫非大婚之夜，就要本……

燕府。

熹微的晨裏，錚的一聲，燕渠收劍鞘。

即使是這樣的日子，他也沒有懈怠晨功，只更早起了半個時辰。

秋日清早，風裏沁著縷縷的涼意，他的眉眼和劍鋒一樣凜然，帶著高不可侵的意味。

該準備的早就準備好了，此時此刻，他只回到裏屋，重新更換了一緋的袍。

在民間，平民男子親時，亦可以穿戴袍，也正因如此，才有新郎一稱。

皇帝極為看重這場婚事，特地給燕渠賜下了一品大員的緋袍，以此作為今日的吉服。

燕渠站定在鏡前，調整著自己頭上的玉冠。

著穿戴，他一貫只求簡樸大方。

但今日不同。

難得照一回鏡子，燕渠看著鏡中的自己，心有一點莫明。

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若說心下一點波瀾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他也該是高興的——短短兩年，他便從北境一個無人問津的小將，一躍而升至從二品輔國大將軍，如今，更是有幸尚公主。

那位長公主殿下的顰笑，似乎也隨著他的思緒浮現在了他眼前。

不知今日，又會是何心？

是怨懟于這場從頭到腳都不匹配的婚事，還是幹脆不在意他，只打算將冷漠和利用進行到底？

不論如何，他都可以接，不會妄圖更多。

門外，親兵項飛鵬來報：“將軍，長公主府來人通傳，說公主的鸞駕已經出發，您這邊，也是時候了。”

燕渠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轉，淡淡道：“知道了，去牽馬來。”

話才說完，項飛鵬剛要拔去馬廄，忽然又被燕渠住了。

“等等。”燕渠道：“去牽那匹大宛馬來。”

項飛鵬不免奇道：“將軍，您不騎那匹陪您征戰的馬兒了？”

燕渠沒有解釋，只睨了項飛鵬一眼，反問道：“派去路上查探的人，都回來了？”

此番他與長公主將好事，坐不住的人會很多，只是這些人到底會不會在最後鬧出點什麽來阻止，就只有天知道了。

但燕渠不打算賭。

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前夜就陸陸續續派了些親兵，在婚車儀仗預備會經過的地方探查況，以防真的有人造出些意外，來破壞這場婚事。

項飛鵬聞言，正道：“這兩日都沒有異常，衛的人也在布防，將軍放心，不等婚儀全部完，我們的人絕對不會松懈。”

——

吉時已到，燕渠這邊迎親的隊伍，也終于浩浩的抵達了公主府。

堂前，趙明臻舉著綢扇端坐，心下急得要死，面上卻還保持端莊，只稍稍偏過頭，問碧瑛道：“怎麽樣？”

堵門的，按規矩是其他幾位公主的駙馬，和這些姊妹本關系也不是太好，還真怕燕渠不通文墨，給丟份兒。

碧瑛才從前面“打探敵”回來，見狀忍笑道：“放心吧殿下，駙馬的催妝詩做得極好，沒給您丟人。”

趙明臻明明松了口氣，卻還是昂了昂下，仿佛不滿意似的哼了一聲。

院中，工細作的鸞轎也終于被擡起了，喧騰的鼓樂聲中，趙明臻一手持扇，一手扶著婢，緩緩登了上去。

沿途的街巷早已戒嚴，更有衛一路把守，不許百姓隨意走，以免沖撞了婚車。

但當今最寵的長公主、天子胞姐出降，誰能不想看這個熱鬧？

雖然沒有人敢頂著衛的長刀跑到街上去，但沿街的民居裏，不知道多戶人家都正湊在窗戶紙邊，預備數一數，這位傳說中的長公主，的嫁妝到底有多擡。

趙明臻安坐在鸞轎，除卻耳畔的禮樂聲，幾乎什麽也聽不見。

到了今天，整場婚儀的流程，已不用一分心。

兩位全福人都是能持裏外的，更別提典儀蔡赟也還在，而徐太後猶嫌不夠，把自己邊的書蘭都派了過來，替前前後後親自盯著。

碧瑛從食盒中拿出一盤糕點，問趙明臻：“殿下了嗎？奴婢還備了釅茶，若是困了，也可以喝一點。”

嫁的穿戴繁瑣，這滿頭的珠翠和高聳的發髻更是不便行，趙明臻很輕很輕地搖了搖頭，道：“不必，我隨便墊兩口。”

像是怕覺得無聊，碧瑛主與說起閑話來：“殿下，駙馬今日拾掇起來，還真儀表堂堂。奴婢放眼一看，其他幾位公主的駙馬，當真是弗如遠甚。”

趙明臻拈起一塊藕糕送到邊，腦補了一下燕渠穿喜服的樣子，倒也還覺得滿意。正好，想起了什麽，又悄聲問碧瑛：“蔡典儀給本宮的匣子，你可放好了？”

碧瑛抿著連點好幾下頭，而後仿佛很不好意思似的，低了聲音道：“已經放到布置好的寢屋裏了。”

正說著，鸞轎旁忽然傳來兩聲輕叩，趙明臻示意碧瑛開了一角簾，隨即便見越錚一臉肅穆，拱手稟報道：“啓稟殿下，再往前三十裏，靈谷寺附近，有不流民聚集。”

碧瑛瞬間瞪大了眼睛，道：“今日是公主大喜的日子，哪來的流民？不對，衛他們呢？”

越錚擡眉，看向趙明臻道：“殿下，可要更改路徑，或者，幹脆就知會一聲，別去靈谷寺了？”

碧瑛下意識贊同這個說法，也轉頭看向了趙明臻。

兩道視線彙的所在，趙明臻的神卻十分沉靜，不見一點張。

把拈著的半塊藕糕吃了，才道：“衛軍大多由世家子弟所掌，也許負責戒嚴靈谷寺附近的，被誰調開了。”

“全京城都看著本宮，看著本宮的婚儀，拜佛的行程也是太後安排好的，怎能說改就改。”

趙明臻拍了拍手上的糕點屑，沉聲道：“繼續往前，越錚，你把剩下的公主府侍衛都帶上，在儀仗經過之前，務必活捉了那些膽敢設伏之人。”

越錚的眼神怔了怔，又問：“殿下邊，不留人了嗎？”

趙明臻輕輕一笑，忽然隔著簾子看向了最前方：“本宮這兒有什麽好擔心？燕將軍還在這兒呢。去吧，給本宮捉活口。”

越錚立馬正應是，隨即便冷著臉退了出去。

——

半個時辰後，靈谷寺終于要到了。

趙明臻端坐鸞轎，而已經返的越錚，此時正在同彙報。

儀仗最前方，燕渠則正騎在棕的大宛馬上——那匹將軍府最英俊的馬。他的邊有禮節地輕笑，卻不影響他神冷峻。

後親兵，也正低聲與他回稟。

“……啓稟公主，那些人是僞裝的流民，今天日子特殊，我們捉了幾個，剩下的都已驅散。只是他們的頭領，不知被誰抓去了。”

“……將軍，果真有人意圖搗，只是不知被誰驅散了，我們的人繞到後面，似乎抓著個小頭目。”

趙明臻臉不變，依舊笑得端莊：“你說得對，大婚之日，不必見，驅散就好。”

燕渠眉梢微挑，神淡淡：“把人押住，留後再審。”

說話的功夫，隊伍停在了靈谷寺所在的山腳下。等候長公主一行良久的方丈見狀，帶著僧人們迎了出來。

燕渠翻下馬，還未走到鸞轎前，冥冥中有一陣風，忽就吹起了轎簾。

兩人似有所，皆朝對方所在的方向一。

視線彙的瞬間，趙明臻忽然就明白了，另一出手幹涉的勢力是誰的。

輕輕一笑，朝他出了手。

燕渠了然，上前扶步下鸞轎。

趙明臻的手在他遒勁的小臂上微微用力，輕聲道：“燕將軍可真是——料事如神。”

燕渠的聲音低沉而篤定：“長公主也……不遑多讓。”

——

漫長的婚儀終于結束時，天幾乎已經黑了。

曖昧的笑聲中，燕渠結束了最後的酬酢，在公主府侍婢的領路之下，緩步來到了院。

這樣大好的日子，院裏院外的燈燭，自然是都不會熄滅的。

通明的燈火下，從來殺伐果斷的燕渠，卻在院的門前猶豫了。

上次來公主府拜謁，還只是月餘之前。這是他第二次來公主府，卻已經換了份。

如今，他是長公主的駙馬，又或者……趙明臻的丈夫。

雖然後者，估計不會認可。

今日已經忙碌了一整日，不能再讓等候了。燕渠深吸一口氣，終于推開了門閂。

長公主的起居所在，比接待來客的前院更顯奢華，就連鋪地的青磚，在燭的映襯下，都呈現出一種如同好玉的溫潤澤。

他擡步邁進了寢屋，正要繼續向前時，耳尖忽然了。

他耳力一向很好，打仗時地都能聽出來敵軍的兵馬幾何，眼下這樣安靜的環境裏，很容易就聽見了，屬于趙明臻的那一道呼吸聲。

有些重，有些沉，好像……

燕渠把腳步放得更輕了些，果然，幾步之後，他看見了紅綃帳中，趙明臻已經歪在床頭，睡了過去。

分明聽呼吸聲已經是意料之中，看清安睡的臉龐時，燕渠還是怔了一怔。

已經卸了沉重的頭面，上的嫁卻還完整，暖紅的燭暈開在的臉頰，呈現出一種極為人的。

的睡，好似還未盛放的曇，花葉閉，廓溫而寧靜，看不出一點平素的驕橫姿態。

紅燭仍在汩汩地燃燒。

燕渠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很不真實。

鬼使神差的，他走到床邊，擡起手指，輕輕了的側臉。

……是和想象中，很不一樣的潤。

他收回手，略定了定神。

婚儀繁瑣，為長公主，歷經的想是比他更辛苦。但這樣睡下，未免著涼，也許，他該去的侍來……

燕渠起，還未來得及擡步，後的喜床上，卻忽然有聲音住了他。

“駙馬這是要到哪裏去？”的聲音飽含困倦，卻也還清亮：“莫非大婚之夜，就要本宮獨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