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朝他招了招手

燕渠別開目，叉手道：“見過長公主。”

趙明臻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嫣然的角微翹。

世上男人大多如此，他看起來也不能免俗。

不過沒關系，也有心。

數不清的眼睛正看著這裏，趙明臻略掀了掀眼簾：“燕將軍不必多禮，請——”

坐坪本不算小，但是燕渠人高長，大馬金刀地一坐，倒顯得面前的桌案都局促了起來。

趙明臻乜他一眼，隨即吩咐宮人：“這兩盆貢擺在這兒，你們不覺得礙事嗎？把它們都端下去。”

宮人喏喏應是，抱著花下去了。

這貢是宮中花匠，為重宴特地準備的，大朵大朵地開得極盛。

原本橫亙在兩張坐席間的花盆被撤下，位置是寬松了許多，但兩人之間，就再沒一點掩蔽了。

趙明臻支著腮，正好側過頭看燕渠。

席間照明用的桐油燈汩汩燃燒，明亮的線落在潤的臉頰上，照得本就瑩白的皮，愈加晃眼了。

趙明臻明明是擡著頭看他，燕渠卻無端生出一被俯視的覺。

他回避著如有實質的目，沒話找話：“殿下不喜花？”

他開口了，趙明臻卻沒搭理他，只輕笑著收低了視線，繼續和指尖那顆剝了一半的蓮子較勁。

剝去了綠外的蓮子，竟還不如的指尖白。

燕渠稍稍轉過了頭。

席間喧騰，縈繞著的香氣也是多不勝數。貴人們的袖中香、案前的瓜果香，又或是大朵大朵盛放著的……

然而繚的香氣之間，他卻好似只能聞見，手剝的那顆蓮子，悄然散發的清冽氣息。

皇帝座後，徐太後也在宮人的簇擁下緩步來到。

趙景昂本就孝順，今日又是重這樣的日子，他更是對徐太後表現得極為恭順，親自為母親擺正座椅，又奉上清茶。

見狀，吏部尚書徐樂、徐太後的嫡親弟弟，帶笑站起，拱手嘆道：“陛下拳拳孝親之心，實在是我等垂範。”

徐家為的子弟甚多，不過論底蘊，算不上第一流的世家，但在趙景昂登基之後，一切就不可同日而語。

百之首都站起來說這樣的恭維話了，席間其餘員會如何反應自是不必多提。

重拍這個馬屁，算是拍得很準。趙景昂又是個在乎名聲的皇帝，聞言心大好，舉杯虛虛敬過在場所有人，道：“今日是家宴，諸位卿不必太過拘謹。”

皇帝敬酒，下面哪有不喝的。趙明臻亦是端起了面前的茱萸酒。

這茱萸酒酒氣雖然不重，口卻辛辣，趙明臻不是很喜歡，只沾了沾。

更偏果子之類的小甜水。

用餘瞥了燕渠一眼，見他卻是滿飲了此杯。

挑了挑眉，坐下時低聲道：“燕將軍好酒量。”

燕渠正要挾著酒杯放下，聞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頓了頓。

……不喜人飲酒？

皇帝說過話後，宮宴方才正式開席。教坊的伶人們隨即魚貫而，表演起中規中矩的樂舞。

管聲聲，袂翩躚，趙明臻看了卻打不起一興致。

忍不住偏頭，和碧瑛抱怨：“宮裏的舞樂，當真是越發沒勁了。”

說話的功夫，皇帝邊的戴奇帶著倆小太監過來了，“陛下有令，給長公主和燕將軍添一道松仁百脯。”

趙明臻往座上瞄了一眼，忽而笑道：“陛下這是怕，只給燕將軍賞菜，冷落了本宮面子上不好看吧？”

戴奇“哎喲”了幾聲，忙稱不敢。

趙明臻也只是玩笑。

待戴奇他們走後，向燕渠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眼：“燕將軍如此深皇恩。也不知道……他日，會不會把本宮這小小的長公主，拋之腦後？”

燕渠淩冽的眉眼未，仿佛聽不出的言外之意一般，只淡淡道：“公主多慮。”

趙明臻輕輕一笑，沒多說什麽。

席間漸漸有人來敬酒，抑或是，打著敬酒的名義來試探。

趙明臻應付這樣的場面，可以說是得心應手，一顰一笑間，幾乎把所有來探和燕渠況的釘子都了回去。

的態度曖昧，沒有對邊的男人表現出明顯的喜或不喜。

燕渠心下思忖，在細瓷杯子上的指節微微用力，餘落在趙明臻的側臉上。

這位長袖善舞的長公主居然并不長于酒力，盡管沒人敢灌的酒，大多數時候，也只是讓酒沾了沾，這會兒，頰側都微微泛起了紅。

“皇姐今日瞧著，可正是春風滿面呢。”

趙明臻的異母妹妹、從前蘭嬪所出的興湖公主，同的駙馬一起走了過來。

趙明臻挑了挑眉，隨即便聽得這位弱質纖纖的興湖公主，聲繼續道：“如今皇姐婚事已定，我這個做妹妹的，倒也替姐姐松了口氣。”

這句話的重音被放在了姐姐與妹妹的對比上，趙明臻心裏冷笑一聲，舉杯道：“本宮的婚事，倒也不勞皇妹替我心。”

蘭嬪同齊王的母親淑妃走得很近，而這位興湖公主因為子骨弱，當年也博得了先帝不垂憐。

不過，趙明臻和再不對盤，這種場合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結果禮節地一舉杯，一旁興湖公主的駙馬居然上前，攔住道：“長公主，家妻已被診出有孕月餘，實在是不能喝您這杯酒。懇請長公主，讓臣替喝了這杯吧。”

他的話說得大義凜然，嗓門還不小，一時間，附近有不人都看了過來。

趙明臻想翻白眼，忍住了。

當很想喝這杯嗎？自己主撞上來，怎麽還威孕婦喝酒了！

真不愧是睡一個被窩的夫妻，說話的風格一以貫之的惡心。

興湖公主含帶怯地看了一眼自己旁的男人，手心輕輕放在自己遠未隆起的小腹上：“瞿郎……你別為了我，開罪長公主殿下。”

趙明臻：……

忍無可忍地冷笑了一聲，正琢磨著要從什麽角度，才能把手裏這杯酒，潑到這兩個人的臉上，在側的燕渠，卻忽然傾，側一步虛虛站在了前。

“長公主不勝酒力，二位的好意，就由燕某代領了吧。”

說罷，他拾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坦坦地朝興湖公主和的駙馬，展示了一下空空的杯底。

趙明臻訝異地擡起眼眸，打量起前的這個男人。

他的形高大，站起來比那瞿駙馬能高半個頭多；即使此刻稍側著，肩膀也比他要寬闊；朝服上閃著暗紋的補子，更是了對面那位的板袍不知多。

趙明臻心裏的火氣一下就消了——

這興湖公主不是第一次這樣了，喜歡攀比，還喜歡用話把別人架得下不來臺，以此來凸顯的弱善良。

趙明臻素有驕橫的名聲，對上總反面人。

然而此刻，燕渠卻把這夫婦倆的話，四兩撥千斤地推回去了。

他的份，確實是最適合說這番話的。

更妙的是……這駙馬，不是哪裏都比這興湖的駙馬強嗎！

趙明臻的角漸漸擡了起來，在對面，興湖公主的目在兩個男人之間轉了一圈，臉忽然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驀然閉了閉眼，往瞿駙馬的上靠了一靠：“駙馬，我有些累了。”

瞿駙馬覷了一眼趙明臻和燕渠的臉，告了聲罪，便扶著興湖公主離開了。

燕渠的神依舊沒變，他保持著八風不的表，退回了自己的坐席。

趙明臻瞧著倒是高興，居然自己又喝了一杯，然後同碧瑛道：“還拿我嫁得晚嘲諷上了，嘁……那姓瞿的腰比還細，炫耀什麽？莫名其妙。”

碧瑛是跟著趙明臻的老人了，自然清楚自家公主和那興湖公主不對盤，聞言笑道：“燕將軍一起來，就沒話講了。”

“看到興湖吃癟，本宮心都好上許多。”趙明臻單手支著額角，又轉頭去看燕渠：“方才話說得不錯，說，想要長公主什麽賞賜？”

的話音輕慢，燕渠卻只低低笑了一聲，隨即自嘲般道：“長公主的賞賜，不是已經送來了嗎？”

趙明臻睜圓了眼睛，等到碧瑛附耳提醒了一句，才反應過來。

不是吧……

這男人怪奔放的，居然在大庭廣衆下提那避火圖的事？

趙明臻的瞳孔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聽得燕渠繼續道：“那些詩集，臣已經讀過了。想是不會給長公主丟人。”

也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趙明臻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語氣有些可憐。

意識到這一點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不知是這個念頭太過離奇，還是這一下起得有點兒猛了，趙明臻只覺眼前一陣眩暈，下意識擡手，用掌托了托自己的額顳。

碧瑛見狀，忙扶住的小臂，道：“殿下，您今日喝得有些多了。”

“有嗎？加起來有幾盅？”趙明臻犯了嘀咕，隨即搖了搖頭，又道：“算了，沒事，我出去吹吹風，醒一醒就好了。”

燕渠低著頭，直到趙明臻的擺自他視線中消失，他才擡起眼簾，任憑目落在的背影上。

大概真的有些醉了，腳步虛浮，半邊子倚在那侍的上。剛剛說的話，也和平素的語氣有著微妙的分別。

幾乎沒有猶豫，他站起，朝離席的方向跟了過去。

……

殿外不遠，便是一片假山，旁有池塘、古亭，間有姿態各異的各花，熱烈地盛開著。

趙明臻喝得不多，意識只有一點混沌，清淺怡人的花香縈繞在鼻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席間喧鬧又憋悶，雖醒了，卻也不太願意就回去，想著要在池邊散散。

扶著的碧瑛卻突然回頭了一眼，而後輕聲道：“殿下……”

那位燕將軍的影，正不遠不近地綴在們後呢。

趙明臻“嗯”了一聲。

早察覺了，又沒真醉。

趙明臻擡了擡手，示意碧瑛退開了些。

夜昏昏、影沉沉，三尺開外的人，全都被模糊得只剩廓。

察覺到的逗留是一種邀請，燕渠的腳步一頓，緩緩向前走去。

他沒有刻意放輕腳步聲，背對假山的趙明臻側過來，看著他挑眉：“燕將軍此番跟出來，是怕吃誰的掛落？”

十餘步外，燕渠站定。

他的目有意無意地避開泛著雲的臉頰，只落在另一側粼粼的水上。

“長公主的安危，確實值得臣掛心。若臣鐵石心腸，還能在席間泰然飲酒，怕是我們的關系，也將惹人非議。”

趙明臻的角又往上擡了擡。

雖沒醉倒，可是表卻也因為酒意而富了許多。

“你過來。”朝他招了招手：“本宮正好有話要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