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寶香的暢想里，自己與裴如珩應該是花前月下郎妾意的戲碼，即使不能馬上婚，那也能因為飯搭子的誼而升溫水到渠。

誰曾想在這個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居然領著一個刺客去裴如珩的院子里，一邊走還一邊朝人招手：“從這邊。”

-大仙吶！

心里哀嚎：這不是吃里外嗎？

張知序聽得很納悶：你跟裴家怎麼就“里”了？這一路從牢里出來，難道不是我與你才是一邊的？

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

但是。

-無親無故的，咱就非得幫這個刺客不可嗎？

-非得幫，不然你前面撒的謊遲早餡。

九泉是張知序邊最重要的人，先前還跟張溪來謝蘭亭他們說自己認識九泉，這幾個人不著還好，一旦上了問一句，那不就全完了。

-可話說回來，大仙你怎麼會只看形就知道他是那個傳說中的九泉？

張知序沉默了一瞬，學著那不要臉的勁兒理直氣壯地道：我是大仙，大仙就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

一般人其實早該懷疑他了，哪怕不懷疑，也多對他有點戒備。

可陳寶香不，不但不懷疑，反而雙手捧心滿眼欽佩：大仙厲害，有大仙相助與我，我定是能發達的！

張知序有點嫌棄的蠢笨，可轉念一想，真換個聰明的，自己不就完蛋了麼。

還是比較好。

那頭的九泉已經順利潛了小院，沒一會兒，里頭就響起了奴仆的喊聲：“來人吶！快來人！”

張知序正在墻邊聽靜，就見陳寶香站了起來。

“你做什麼？”他不解。

“大仙這就是你不懂了。”道，“男人，尤其是這種貴門里養的男人，都是鮮遇見危險的，一旦遇見了，必會刻骨銘心。”

也就是說，只要在這個時候也在場，那他也就會將銘記于心，四舍五的，不就是上了？

想想就覺得機不可失，陳寶香貓著腰就從打開的小門鉆進了院子。

九泉已經挾持住了裴如珩，一群奴仆丫鬟在旁邊嚇得直喊，最前頭站著個管事的，看起來像是程槐立邊的人，冷臉盯著九泉道：“你左右是出不去的，不如為自己留個全尸？”

“全尸有什麼意思。”九泉低嗓音狠戾地道，“我要留就留陪葬。”

說著，手里短刃一，裴如珩跟著呼吸一窒。

“別，別殺我兒。”裴母分開人群從后頭撲上來，哭腔道，“你要什麼我都給，千萬別傷害我的孩子！”

“夫人……”

“你給我閉。”裴母怒道，“這是我家，任你們挖渠擺場的我也不說什麼了，可要我兒的命去給你立功？你休想！”

說著，又朝九泉哭：“我能保你的命，也能送你離開，只求你也留我兒一命，求求你！”

張知序原是在旁邊看好戲的，卻不知怎麼驟然覺得有一酸之沖上鼻尖，他嚨發，眼眶也發熱，心里沉甸甸的，又痛又堵。

這是什麼？難過？

張知序不解地了陳寶香的眼角：又不是你兒子，你難過什麼？

-什麼東西，我沒難過啊。

陳寶香一臉平靜。

瞧著確實不像難過的樣子，可張知序就是難極了，心臟越來越沉，像被人攥了一把又捆上了石頭。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

陳寶香只盯著慢慢往外挪的九泉和裴如珩。

有裴母放行，程槐立的人沒有再阻攔，九泉很順利地到了裴家的側門外頭。

只是，眼看都要放人了，院子墻頭上里卻突然爬來幾個弓箭手，搭箭拉弓，鋒利的箭頭泛起，在九泉的眼角一閃而過。

“豎子！”九泉沉了臉，當即扔開裴如珩飛躥上樹，借著樹枝的掩護去形，再反手甩了一枚袖箭。

箭嘯破空，直沖裴如珩而去。

陳寶香瞪大了眼。

一時間周圍的事好像都慢了下來，看見裴如珩白的擺微微揚起，看見奴仆們臉上的驚愕緩緩放大，還看見裴母不顧一切抬起的雙手。

“小心！”有人尖。

張知序原是在看好戲的，驟然間卻覺得眼前一花，似乎撲抱住了什麼東西，接著肩上就是一痛。

這悉的覺……

“陳姑娘？陳姑娘！”

“快去王神醫！”

裴如玫哽咽不已：“寶香姐姐，你為了我哥哥，命都不要了嗎？”

張知序反應過來了。

方才陳寶香撲去了裴如珩前，箭頭從的肩側劃過，一道傷口鮮淋漓。

“你救他？”張知序不敢置信，“你這麼貪生怕死的人，拿命救他？”

“為什麼？就為一句心悅已久？”

他震驚又恍惚，“心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值得人做到如此地步？就算心悅值得，那裴如珩也不值得，上京有錢的人家比比皆是——”

“大仙。”陳寶香虛弱地喊他。

張知序著的疼痛，心莫名跟著了。

他低聲道：“也罷，換個念頭想，深如你這般的人，世間也不多了。”

“不是……”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是想說。”陳寶香疼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是我要沖過來救他，是方才那臺階上有青苔，嘶——直接將我摔過來了！”

張知序：“……”

張知序：？？？

先前滿懷的悲切和心都消失了個干凈，他深吸一口氣，然后氣笑了：“倒是我高看了你。”

“唉喲。”哀嚎不已，“我要死了！”

就劃破點皮，有什麼好死的。

不過濺得倒是壯觀，飛灑的珠甚至落在了裴如珩的臉頰上，裴如珩瞳孔微，抬手就扶住了的手肘：“先回去。”

護院們追著九泉逃離的方向而去，剩下的人都簇擁著陳寶香，小心翼翼地護著往回走。

“好孩子。”裴母一邊淚一邊對道，“多謝你，我必定好好給你治傷，等你傷好再重重謝你。”

陳寶香剛還哀嘆自己倒霉呢，一聽這話又來神了，連忙作勢推辭：“小事，夫人不必掛懷。”

上這麼說，心里卻是樂開了花，甚至開始想裴家家大業大，謝救命恩人的禮肯定輕不了。

張知序看著腦袋里飄起的金山銀山畫面，大大地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