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宋曾經以為,路都是人先選了,再蹚出來的,偶爾上天會手。后來發現并不是。
在接裴云闕這事前,實際上有其他選擇。導師是個好人,用關系幫聯系了不人,是廖宋難以回報的好意。
最后決定,先聯系裴家。
薪酬是一方面,還有些其他原因,廖宋很難說清。
患者的資料里,照片很,只有一張拍的側影,他坐在椅里,靠在窗沿,夕的將那道剪影寸寸勾勒。
那一瞬,廖宋有些恍惚,倏然間回到了那個傍晚。
跟盛煜第一次見面是個意外,那天他請吃了頓晚餐,高熱量的垃圾食品,吃得很滿足,也異常輕松,因為太累,突然下了決定放棄。
回國也不會很輕松,學業沒能繼續下去,也不會再繼續,但有手有腳,總比在這邊更好,怎麼也不擔心會死,或者某天走在路上,因為沒有零錢被劫殺。
吃完飯出了門,偶遇了場盛大的落日黃昏,就像是上天玩興忽起,打翻了天空的料盤。
這樣的落日在這里太常見,廖宋已經沒了欣賞的心思。
無意間,往對面瞥了一眼。
對面的路邊停著輛雙門轎跑,辨不出牌子,只知道款式看著既老派又優雅,還是銀藍的,那個非常獨特,過目難忘。
比那更難忘的,是倚著車的人。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人高長,看著就舒展而悅目。穿一件米白的刺繡襯衫,深羊絨開衫倒搭在肩上,在前打了個很松的結,他手肘倚在搖下來的后車窗,但重心還是在自己那邊,后座里大概是他朋友,狀態顯得悠閑又放松。
廖宋一直是偏理科生的思維,簡單明晰,A導到B,B推出C,過程到結果沒問題就行。在很多很多事上,非常遲鈍。
因為有太多無法推導,無法追溯,無法用言語表明的存在。
就像遇到的那幕,即使并沒有完全看清對方的臉,只有逆著的,棱角干凈而鋒利的側面。
廖宋被擊中了,在那短暫而漫長的瞬間。有一種流的生命力,貫穿了那個畫面和那個年輕的男人。
很難說清。不久前吃晚飯時,廖宋心里有個一拂而過的想法,跟上天說。
如果我應該留下來——如果我能——
給我一個提示。
從快餐店出來,那輛車和人就那樣撞進眼睛。
他當時倚著車,俯撐著車窗,跟朋友不知說些什麼,即使只是側面,廖宋也瞥見了笑意。
那種氛圍隨意又迷幻,對來說,就好像見即是永恒。
這個畫面固然很,得像一幀電影,但擱在平時,廖宋最多余瞥一眼,慨一下上天果然公平給了別人貌和財富也會給貧窮和平庸,接著而過,再不會浪費一秒。
駐足,是因為它像一個應答。
在這個時刻,恰好闖路過。
冥冥中告訴,天道驚險人世驚艷的寫法。驚險是擱淺的船無法航行也靠不了岸,驚艷是試圖放棄掙扎時抬頭,天邊云翳忽然有閃現。
在那之后,也沒有再遇到過類似時刻,直到再次看到裴溪照方提供的資料。
廖宋并不能確定他們是否是同一個人,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剪影跟那個是那樣相似,又極其不同。
有太多沒落的灰底調,依然在,曾經擊中的生命力消失了。
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個日落,最后鬼使神差地,選擇了他。
廖宋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裴云闕。
一個晃神,從記憶中驚醒,面前的人說不會放棄,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張口就是永遠。
廖宋定定的凝視他,安靜而沉默。
他是真的漂亮,廖宋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能把脆弱和鋒利結合得這樣完,眼角峰,鼻梁下頜,生得找不出半點錯。
……看著看著就想走神。干。
裴云闕沒有慌神,不耐,也沒有追問,在這樣的靜默里著,僅此而已。
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靜底下流淌著什麼。
廖宋看夠了,抬手用手腕上的黑皮筋把頭發扎了個低馬尾。
用手掌輕合住了他半邊臉頰,若有似無,得像一羽在他心間來來回回掃。
“不太理解你。”
廖宋說。
“如果我是你,會有更好的選擇,你可能是有點……”
蹙眉,想了幾秒。
“產生依賴了。”
但是。
裴云闕靜靜看著,等待的但是。
果然,廖宋笑著聳了聳肩。
“但你選都選了,至今晚,沒有后悔的機會了。”
說著話,順便換了個姿勢跪坐在沙發上,水平比他要高了些,他要抬眸才能看進廖宋眼睛。
是個非常普通的人,有著還算平和的子,還算好用的腦子。
廖宋從不跟生活過不去,不鉆命運的牛角尖,有點兒順風而漂,漂到哪兒算哪兒的意思。
確實不知道裴云闕看上哪了。
只有他知道。他的源泉,點燃他意念之火的一切。
有時候,即便只是站在那里,站在房的落地窗旁發呆,他也可以看很久。看漂浮的金線籠罩住。廖宋這個人執念很淡,軸起來又很軸,好像永遠不會崩潰驚慌,連帶著行走坐臥的姿態都平和,平和瀟灑,是可以隨時放手一切的人。
站在底下,便印在他眼底。修長的脖頸,纖瘦有力的骨骼,腰的右側那顆小巧的痣,翩然飛的蝴蝶骨。
并且永遠不會放棄他。
廖宋的存在,就像宇宙花費數萬億年為他打磨了一顆黑寶石。
無無,只有他會被吸引。
廖宋用額頭著他的額頭,鼻尖蹭了蹭他的,垂下眼眸,換呼吸的間隙,含吻住了他下,拿牙尖輕磨了磨,清楚地知到對方的呼吸陡然重了起來。
裴云闕很快反客為主。雙手從耳上的黑發穿過,捧過后腦勺,深吻下去,舌糾纏在一道,追逐躲閃迎上,在口中攻城略地,翻把人在下。
就在這間隙,廖宋都能一心二用,溫熱的掌心順著他擺一路上,沿著男人腹了一把,理皮紋路早都悉,但每次都沉迷于這手。
他忽然直起來,從吻中離,又捉過廖宋的手,放在他心臟。
廖宋本來想打趣他,但手掌心下強勁有力的心跳快得有點過分,臉頓時有點變了,不用他摁著,認真了一會兒,翻就要下沙發。
“等著,我去拿急救箱——”
心過速的原因有很多,不及時檢查醫生,出了事可負擔不起。
剛起了個,就被人撲在沙發里。
裴云闕雙手扣著的腰,有些咬牙切齒,在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你現在走,它就停了。"
還能說胡話,廖宋了然,放心了點。眼往下瞥,他早就撐不住了。
角挑一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垂斂下眼眉,著完整,卻懶散勾人得要命。
“你可以?”
“我在上面?”
廖宋用食指勾勾他皮帶,問道。
裴云闕沒說話,一雙黑眸深如月夜湖泊,長久地凝視著。
現在已經開始悉了,他半真半假的作與語言,背后是否藏了深意,比如現在,廖宋心的警報敏銳地響起,直覺告訴,別再繼續刺激他了,但理智又非常清醒,剛才走進來那兩步都不算穩,要逃也就是分分鐘的事。
理智占了上風,廖宋不怕死的又長手,學他剛才那樣,拍了拍他腰的位置:“我伺候你那麼久,把我也伺候好一點。”
想了很多種他回擊的方式,畢竟這話百出,在伺候他這事上,他們本來就是雇傭關系,得到了非常厚的報酬。
裴云闕說:“好。”
雨散云收的時候,廖宋也差不多就剩一口氣了。
等廖宋稍微能緩過一口氣來,抬眼看了看墻上的掛鐘。
快凌晨五點。
他雙臂牢牢扣在腰間,剛才用了最后一點力氣幫清洗完,到床上就倒下了。
裴云闕頭頂抵在下,半干不干的黑發絕佳。
他懶洋洋地,放松地靠著,微垂的眼睫漆黑濃,展翅飛的蝶翼般,很難想象跟不久前那個是同一個人。
廖宋倒還是神得很,雙臂平展在腦后,看著天花板,忍住蠢蠢想來支煙的沖。
說來也奇怪,本來沒什麼癮,自從接了這單遇了他,心煩意的時候越來越多,走極端的喜怒哀樂也增多,尤其像現在。
“對了。”
手從床頭柜上了盒薄荷糖,含了一顆,齒不清地問。
“你今天在那個宴會,跟你哥吵架了嗎?”
裴云闕:“他有名字。”
廖宋:“啊,我知道啊。”
沒聽出他話里話外的意思:“裴越,對吧?”
裴云闕不喜歡“你哥”這個稱呼,跟裴越扯上關系讓他心煩。
但聽直接那個名字,又不只是心煩。
甚至有種沖,干脆以后讓他消失,也不用再從里聽到那兩個字。
他不配。
廖宋不清不到他緒變化的點,在考慮要不要再問一遍的時候,裴云闕平淡地回答了。
“是。”
沒等問,他已經言簡意賅地講了矛盾原因。
出乎意料,并不是什麼相親失敗功的問題。他們發生沖突,是因為裴越手上負責的一個項目砸了,那個標是今年的重點項目,有關與政府合作的一個工程,已經鬧到連裴父都致電過問了,董事會的嘩然可想而知。裴越把這事全怪到了裴云闕頭上,接到電話后把裴云闕到九樓,在VIP休息室里發瘋,砸了很多東西。
廖宋聽到這蹙眉,打斷了他:“砸到你了?”
坐直子,把裴云闕也拽直,甩開被子準備自己檢查。
裴云闕被的手到腰腹,有點,但他不太想拂下的手,也就認下了,笑一笑,俯把人摟住,一起滾到被窩里。
“沒有,放心。”
廖宋重新靠回床頭,眉間云布,難以消散。
裴越那個人發瘋也見識過,但裴云闕坐著椅他也敢,明知道人躲不開。
思緒飛離,一時間差點錯過他的重點。
裴越怪罪裴云闕的理由很簡單,要拿到那個標,他需要一個非常關鍵的人幫忙——陳總。
好巧不巧,陳總遇到意外,死了。
死在一次很荒唐的斗毆里,他晚上去酒吧時,惹到了另一位公子哥,跟人家搶起了人,沖突被調停后,陳總開車回去的路上被人別停,對方下來不人,把他揍了一頓。本來只是掛彩失了點,但無巧不書,當晚陳總被送醫院時,輸錯了,醫療事故導致亡。
……廖宋越聽越不對勁,越聽越耳。
他們前期在醫院遇到過,許辛茹那天無意間卷進了這件事。
當時他們的對話很簡單。說實在的,那天確實懷疑了裴云闕是始作俑者。那個陳姓男人遇到的一連串'意外',都太過巧合。
他又剛好,在那個時間點出現。
直接問了裴云闕,沒什麼想解釋的嗎?裴云闕那晚的回答也很簡單,給一筆不小的轉賬。
后來廖宋又想過,是不是多心了,這種巧的設計就為了要陳的命,也太荒唐了。
現在看來,是對的。哪里有那麼多巧合?
廖宋神沒有半點波瀾,自然地問道:“裴越想做的這個項目,政府什麼時候開始放出風聲的?“
裴云闕:“三年半。”
廖宋陷短暫的沉默。
三年。
如果他是有意的,這個局多久前開始布的?
裴云闕忽然掐了把的腰,低聲笑了笑:“你在想什麼。”
廖宋:“想——”
他把玩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截斷:“怎麼安全地離開這種人。連兄長都算計,人命也敢沾的人。”
廖宋沒出聲,在燈源暗淡的臥室里,也看不清臉上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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