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位年輕男討論睡覺地點時,遠在六十公里外的中央商務區燈火通明。
鋼筋鐵骨的寫字樓中,某一棟的67層最大的辦公室,被一大力猛地沖撞開。
沖進去的男人西裝都有些變形,更不用說被固定過的頭發,他的五偏向平庸,沒有任何記憶點,沖到了辦公桌前,那上面的銘牌刻著三個字:[裴溪照]。
坐在主位上的標致人,只有跟他有兩分相像,都是上薄下厚。至于其他部分,可以說是毫不相關了,即使他們是親兄妹。
“你來干嘛?”
裴溪照微微皺眉,簽字筆扔到桌面,往轉椅里靠了靠。
“裴溪照,你做事有沒有分寸啊?!”
裴越雙手撐桌,表布滿霾:“他那個護工為什麼可以留下來?!你不是一向跟他反著干的嗎?要什麼就收什麼,才能一那點要命的狼——這可是你出的主意、你別忘了!”
裴溪照短暫的閉眼復又睜開,才長出了一口氣:“第一,那是康復師,不是護工。第二,他跟我表示過不想要繼續留下,我就讓人留下了。第三,現在他咬死了就是要那個人,你或者我,有什麼辦法嗎?把人家送到國外去?你又想靠你手里那點權力,把他弄乖嗎?”
裴越牙了,眼神沉:“裴溪照,你別忘了,當年你自己也同意計劃的,讓他一輩子做浪閑人就行——”
“我想讓他做浪閑人,不是浪殘廢!”
裴溪照從椅子上站起,雙手往桌上重重一,臉也難看至極。
“裴越,我再提醒你一遍,一年前,你所擔心的一切都沒影了。我們已經拿到大部分份了,他手里百分之零點幾都沒有!爸爸他們常年在瑞士,對他早失了,你那麼針對他干什麼?他怎麼說也是裴家人,我們的弟弟。” 裴溪照咬住最后兩個字的重音。
裴越輕呸了一聲:“裴溪照,你就是今年太放松了,他都能騎到我頭上拉屎了。”
裴溪照坐回座位,神態很冷。
“我覺得你過了。他連這點喜好也不能有嗎?我們跟阿闕本來就沒怎麼一起上過學,他以前還比現在好點,我覺得有個偏好總比沒有好。有本事你把那康復師連夜送走,別來找我,沒用。”
過了很久,裴越才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阿照,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他一直都很乖啊,你知道的,就也沒怎麼唱過反調,脾氣又安靜。呃,有時候是不太好吧,那也是對那些狐朋狗友,年輕人撒點氣也是正常吧,對我們那一直都沒變過啊。”
裴溪照雙手合,閉上眼睛:“裴越,這里是我的辦公室。你能不能出去。”
裴越看說不,點點頭:“行,你不管就算了,我自己管。”
在裴越最后出門前,裴溪照的聲音忽然從背后傳來。
“看在緣的份上,奉勸你一句,見好就收。”
裴越左手扣著門,冷笑了聲:“緣?我們這種家庭,配談這兩個字?”
砰——
門被重重甩上了。
裴溪照徹底在椅子里下來,面上的疲憊浮出水面。
沒有唱過反調?一直很乖?的確是。
也是最近一年才反應過來,人都有喜怒哀樂,不滿憤懣,被欺負了也會傷心或報復回去。更何況是食無憂中長起來的小孩,按理說要更慣一些。
但裴云闕,初中跟他們匯合,住在一起以來,對他倆的任何建議、意見,甚至是……無理的要求,從來沒有過異議,也不跟他們爭什麼。甚至考學那一年的意外,他都沒有發。
裴溪照其實看到過,他熬通宵寫題目的時候。
雖然那時候距離SAT只有五天,裴云闕靠臨時抱佛腳,考了2380,寫申請又熬了很多大夜,最后出意外了,不能去念,竟然就那麼平靜地接了。
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真的很乖知分寸。
二是,本懶得計較。飛步凌絕頂看取日升東,誰會在乎腳下那點云飄在哪里。
裴越和總下意識地認為他是一,可現在,裴溪照從他偶爾流的神中,越發惴惴不安。
要是二呢?
就算以前是小打小鬧,現在……他們還回得到從前嗎?
那就只能寄希于,他能繼承母親的寬容,別無它法。
-
廖宋真的是后悔不已,就因為那一秒腦子不清醒。被耽誤的人生,廢了,徹底廢了。
為什麼要答應留宿呢?
裴云闕的要求,讓瞬間驗了無痛當媽。
他說怕鬼,怕蚊子,還想吹吹山風,廖宋拉開一點窗,紗窗,搬了個椅子,找了把大扇子,開始扇。
中央空調系統難道被他吃了嗎。
然后又讓唱點助眠歌,廖宋給他唱了民間著名藝歌曲《兒子我是你爸爸》,兩句后即被停。
廖宋說默念了兩百多遍,客戶是上帝,有錢拿有錢拿。
在眼觀察,初步確定客戶睡后,也終于可以放下扇子。
然后發現客戶做噩夢了。
剛開始廖宋也以為他是裝的,試探著搖了搖,結果額上滲了滿滿一層汗,探一探手,已經有點燒起來了。
廖宋當即跳起來,跑去翻急救箱。
單純吹風發燒就算了,如果是哪里的并發癥,那可是會要命的。
裴云闕眉頭皺,雖然覺極其不安戒備,但牙關始終閉,夢話一個字都沒出口。
廖宋測心率、測溫,先幫他理降了溫,翻出藥的時候,卻沒法再去倒水了。
——手腕被扣著。
廖宋推斷這不是裝的,因為覺真的快斷了,這位病弱爺力氣大這樣,失策了。
整個人只能隨著自己的手腕轉,快轉到一百八十度了,眼見著手腕要了,廖宋終于慌了,開始推他。
“哎放手放手!!我真的要廢了哥,哥……不是,祖宗,祖宗你醒醒!!”
裴云闕睡得顯然極,整個人陷在低燒的噩夢中,估計是夢到了什麼敵人或死對頭。
廖宋心一橫,在職業道德和脆弱的手腕中,選擇了后者,俯下去。
這是個非常普通的夜晚,星云被霧遮蓋,銀月掩邊,山上排排低低的綠樹被風吹得彎下腰去,那風又過窗,將明的窗紗吹起,一起一落間,重疊的人影被掩映。
吻不像夏天那樣潤綿長,倒更像此時的窗外,一個凈冷的冬夜。干冷的樹枝,凝結的凍霜,地脈中而不發的一切生命之源。
它像一道閃電,緩緩出發,迅猛前進,如一道開始時便穿了所有結果的箭支,向星團都未形的起始。
人類世界發生過的所有,都刻在了那電火石的最初。
包括這一刻。
“仇敵不會吻你。”
廖宋著他微冷的薄說,又輕輕將手從他放松的桎梏里出。
全程都睜著眼,垂眸看見他的羽極輕地著,又沉了更深的夢境中。
“我知道,風是藍的。”
廖宋幫他掖好被角:“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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