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來的是安然，是這個孩子的媽。

稍微適應了些，開始試著出門走走，悉周圍。

語言不通是最大的麻煩，買了本常用語手冊磕磕絆絆地學。

去了附近的超市去了公園，還逛了幾家當地的畫廊和手工藝品市場。

那些帶著濃郁異域風的珠寶首飾、讓沉寂許久的心思悄悄了一下。

開始在隨帶的速寫本上畫東西。

起初只是七八糟的線條，后來慢慢有了形狀有了想法。

那些疼得鉆心的過往，不讓自己去想，可筆下的東西，卻總著一安靜的、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傷。

畫花畫街景畫些象的圖案，把那些堵在心里的話都藏進線條里。

這天晚上，何曼曼的加電話來了。

“安，在那邊怎麼樣？還習慣不？錢夠花嗎？還好？”

何曼曼的聲音著擔心。

安然扯了扯角，讓聲音聽起來輕松點。

“好的，曼曼，放心。就是有點饞你做的紅燒了。”

“等你安頓好了，我飛過去看你，給你做個夠！”

何曼曼在那頭也笑了。

“對了，那個…C市這邊……”

安然著電話的手指了。

知道何曼曼要說什麼。

“曼曼，”輕聲打斷，語氣卻很堅定，“我們說好了的。”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傳來何曼曼一聲輕微的嘆息。

“好，我不提了。說點正事，我幫你聯系了M國這邊一個獨立設計師協會的朋友，西，華人老太太，人特熱心。”

“說他們最近有個小型的新人流展，你要是興趣，可以去轉轉，興許能認識些人，對你以后有幫助。地址我發給你？”

“嗯，好，謝謝你，曼曼。”安然心里暖了一下。

何曼曼總是這樣，不聲地幫把路鋪好。

掛了電話，安然看著手機屏幕上的聯系方式和地址，心里某個地方，好像被輕輕叩響了。

重新拿起畫筆，也許，這是新生活的第一步。

C市。

傅氏集團，一間不對外開放的會客室。

燈昏暗，空氣沉悶得讓人不過氣。

周超癱在冰冷的地板上，臉上青紫錯，人已經沒了魂，哪還有當初在茶樓里的半點囂張。

他家那個小建材公司，一夜之間被翻出各種稅務、消防問題，銀行斷貸，供應商堵門要賬，他爸氣得中風進了醫院。

他自己，則被傅衍慈的人“請”到這鬼地方，關了好幾天，天天不應。

傅衍慈就坐在他對面的單人沙發里，姿態沒變，還是那副矜貴的樣子。

只是那周的氣場，冷得駭人。

他手里著個打火機，金屬殼子在暗里泛著寒。

“我再問一次，放火那天晚上，柳含煙除了讓你去‘教訓’沈楠夕，還跟你說了什麼？見了什麼人？”傅衍慈的聲音不高，卻像冰碴子似的扎進周超耳朵里。

周超一哆嗦，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慈哥，傅哥！我真的一句沒瞞！就是那個賤……就是柳含煙！”

“說就是想燒點東西嚇唬嚇唬沈楠夕，讓滾蛋！”

“我當時真是豬油蒙了心！我不是人！我真不知道沈楠夕在里面啊！求您了，放過我吧！我爸快不行了……”

傅衍慈沒理他，只是微微側了下頭。

旁邊的保鏢立刻上前，一腳悶在周超肚子上。

周超疼得弓起子，像只蝦米，里發出嗬嗬的痛呼。

“記不好。”傅衍慈站起來，走到周超跟前，垂著頭看他，語氣里聽不出一起伏，“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幫你慢慢回憶。”

他彎下腰，湊近周超的耳朵，聲音輕得像人私語，吐出的話卻讓周超如墜冰窟。

“你說，你在國外念書的妹妹，要是護照突然出了點小問題，或者……不小心遇上點什麼‘意外’，會怎麼樣？”

周超猛地抬頭，臉上全是恐懼和不敢相信。

“不！你不能！禍不及家人……”

“你燒死我未婚妻的時候，怎麼沒想過‘禍不及家人’？”

傅衍慈角挑起一個沒什麼溫度的弧度，“周超，地獄的門是你自己撞開的。”

說完，他看都沒再看周超一眼，轉就走。

門在他后合攏，把周超絕的哭嚎和求饒聲徹底關在了里面。

走廊里，助理快步跟上，低聲匯報。

“傅先生，李明浩已經被市三院永久除名，他導師也公開聲明跟他斷絕關系。”

“王瑞那邊，財務問題查實了，證據鏈完整，已經移經偵部門，他名下幾房產也都凍結了。”

“嗯。”傅衍慈腳步不停。

“還有……柳含煙，我們的人盯著呢，昨天想用假護照從鄰市機場跑路，被海關扣下了。現在人控制在警方手里，縱火案的證據基本都指向了。”

傅衍慈的腳步頓了頓。

他出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是私家偵探剛發來的初步報告。

柳含煙這些年確實頻繁出國，落腳點大多是M國。

但去見了誰，做了什麼，還需要時間深挖。

他腦子里閃過沈楠夕公寓里那個空了的戒指盒，還有消防員從一片焦黑里找出的那枚戒指……心口某個地方被狠狠刺了一下。

“繼續查。”他的聲音里出一自己都沒察覺的倦意，“掘地三尺，也要把柳含煙和那個詐死的媽，給我查個底朝天。”

他要知道全部。

關于那場火，關于柳含煙母倆到底在搞什麼鬼，關于……所有的一切。

只有這樣，心里那個空落落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點什麼東西去填補。

哪怕，那點可能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