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還在下，沒完沒了地沖刷著C市的街道。

傅衍慈也在雨里，任憑冰冷的雨水打在上，浸服，寒意鉆進骨頭里。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他才像個被掉線的人偶，挪回了那間空曠的公寓。

屋子里的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樣。

整潔，冰冷，沒有一活人的氣息。

這覺，和他過去二十八年的人生，沒什麼不同。

的服被扔在地上，水漬從門口一路蜿蜒到浴室。

熱水從頭頂澆下，蒸騰起一片白霧。

但這熱度，驅不散他心底那能凍僵魂魄的寒冷。

鏡子里的人是誰？

眼眶是紅的，腫的。

臉白得嚇人。

下冒出青黑的胡茬。

眼神是空的，里面全是碎裂的絕。

這還是那個傅衍慈嗎？那個自認能掌控一切，甚至掌控人心的傅衍慈？

他關了水龍頭。

沒，水珠順著皮往下淌。

走到客廳，他從的子口袋里出那個證袋。

焦黑扭曲的戒指，安安靜靜躺在塑料袋里。

一個無聲的巨大嘲諷。

SNX。

沈楠夕。

他的楠夕。

是自己，親手把推進了火坑。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屏幕亮起，是助理的名字。

傅衍慈接了，嗓子啞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傅醫生，警局又來電話，縱火案的嫌疑人有眉目了，需要您過去一趟……”

“嗯。”

傅衍慈打斷他，“另外，理幾件事。”

聲音里出一種死寂的冷靜，底下是深不見底的寒潭。

“傅氏法務部，準備起訴柳含煙、周超，故意傷害，故意毀壞財。”

“通知下去，傅氏所有關聯公司、合作伙伴，永久終止和柳含煙、周超、李明浩、王瑞，以及他們家族的所有生意。”

助理在那頭明顯頓住了，被這狠厲的手段驚得不輕。

“傅醫生，這……”

“照做。”

傅衍慈的語氣沒有商量的余地。

“王瑞手里的城南項目，全部資料凍結。”

“告訴他，他被解雇了，傅氏會追究他任職期間的所有經濟問題，一分都不會。”

“李明浩，他不是削尖了腦袋想進市三院神科？跟院長那邊打個招呼，永久拉黑。”

“周超家里那個小破建材公司，給稅務和消防‘提個醒’，讓他們好好‘關照’一下。”

助理不敢再問，只能連聲應下。

掛了電話，傅衍慈著窗外漸漸發白的天空，臉上沒有任何表。

坐牢？

那太便宜他們了。

他要他們活著，眼睜睜看著自己擁有的一切變泡影。

在無盡的恐懼和絕里爛掉。

這只是他替楠夕討回來的，第一筆利息。

至于柳含煙……

傅衍慈拿起手機，找到的號碼，撥了過去。

響了很久，那邊才傳來柳含煙帶著哭腔，小心翼翼的聲音。

“衍……衍慈哥？”

“收拾東西，今天之，滾出傅家。”

傅衍慈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每個字都淬著冰碴子。

“你媽的‘恩’，這些年，我還清了。”

“從現在起，你和我，和傅家，再沒半點關系。”

“衍慈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能這樣對我！”

柳含煙在那頭徹底崩潰，哭喊起來。

“我媽是為了救你才……”

“閉。”

傅衍慈冷聲打斷，

“你不配再提，你做的那些臟事，只會讓在死后也會蒙。”

他停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對了，忘了跟你說，我已經報警了，縱火主謀是你和周超，警察應該快到了。你好自為之。”

沒等柳含煙再發出任何聲音，傅衍慈直接掛斷，順手拉黑。

他靠回沙發，閉上眼。

報復了嗎？

好像是……

可心口那個窟窿，不僅沒被填補，反而更空了，呼呼地往里灌著冷風。

他想起了沈楠夕。

想起第一次下廚，手忙腳差點把廚房點了，最后端出一盤焦炭，還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想起在工作室，對著塊石頭細細打磨，側臉專注又和，落在上，暖洋洋的。

想起知道媽媽病好轉，抱著他哭得稀里嘩啦，眼淚把他的襯衫都打了。

想起在茶樓外，那張失去所有、寫滿絕的臉。

想起在醫院，流著淚說。

“你走吧，正好我們分手。”

想起最后答應求婚時，那雙努力裝作平靜，卻藏不住疲憊和悲哀的眼睛。

每一個畫面，都是一把鈍刀子，在他心上來回地割。

他猛地站起來，抓起車鑰匙沖了出去。

他要去的工作室。

那個被燒廢墟的地方。

也許，那里還留著的一點點氣息。

警戒線攔著，焦黑的墻壁在清晨的微里像張牙舞爪的怪，空氣里全是嗆人的煙火味。

傅衍慈推開試圖阻攔的警察，闖了進去。

滿地狼藉。

所有東西都燒得不樣子。

他不管不顧地在廢墟里翻找，手指被碎玻璃、燒焦的木頭劃破，滲出來，他也覺不到疼。

他只想找到點什麼。

任何能證明存在過的東西。

最后，在一個燒得最厲害的角落，他拉出一個熔化變形的金屬盒子。

他認得。

這是沈楠夕放設計稿的盒子。

他的手抖得厲害，好不容易才把盒子撬開。

里面大部分紙張都了灰燼。

只有最底下著的幾張，邊緣焦黑卷曲，中間的圖案還勉強能看清。

是一張項鏈的設計圖。

線條流暢，旁邊用娟秀的字跡標注著兩個字——

【母】。

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了。

疼得他眼前發黑，幾乎不上氣。

這就是他走，送給柳含煙的那件東西。

原本打算送給媽媽的。

被他，如此輕易地，踐踏了。

傅衍慈抱著那個破爛的盒子，蹲在廢墟里，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小孩，肩膀無聲地抖。

從燒穿的屋頂窟窿里照進來，落在他上，斑駁陸離。

卻一點也照不亮他心里的那片漆黑。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慢站起來。

像一被掏空了里的軀殼，離開了工作室。

他沒有回家。

車子下意識地，開向了沈楠夕的公寓。

他有這里的鑰匙。

那把冰冷的金屬鑰匙，此刻就躺在他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