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剛才打人太用力了吧。

“你……”

桑邇剛開口，就看到周明禮向前一步。

接著，影落下，殘留著余溫的西裝外套披在了的肩頭。

“有話上車說。”周明禮皺著眉頭，仍舊是那副臭臉。

“那他們……”

桑邇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兩人。

“會有人來收拾。”周明禮道。

其實桑邇確實還有些別的問題想問，但外面確實有點冷，還是聽話地回到了庫里南里。

車上，周明禮吩咐司機：“去醫院。”

桑邇雖然剛才有些疼，但現在已經完全覺不到了。

于是便說：“不用檢查，我沒事。”

周明禮掃視一瞬。

“誰要帶你檢查了？”

桑邇不解：“那去醫院干嘛？”

周明禮：“預約人流手。”

桑邇撇了撇，道：“預約過了。”

周明禮問：“什麼時候？”

桑邇老實回答：“下周三。”

接著還補充了一句，“黃歷說適合殯葬。”

周明禮沉默三秒。

“……改了。”

桑邇：“為什麼？”

周明禮略顯不耐煩：“你是也不準備活著了嗎？”

桑邇嘟囔：“還迷信。”

過了一會兒，周明禮又道：“改周一。”

桑邇瞥他：“這次是什麼說法？”

周明禮：“宜喬遷。”

桑邇：“……”

車暫時安靜下來。

周明禮了口袋，掏出了一支煙。

桑邇其實不喜歡煙味，懷孕之后更聞不得。

但知道，周明禮可不會管自己。

于是也沒說什麼，只是輕輕皺眉，偏過臉，看向了窗外。

這些微小的作，被周明禮盡收眼底。

“……”

“啪”

打火機合上。

周明禮把叼著的煙取了下來，扔進了煙灰缸。

桑邇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謝謝。”說。

“自作多。”周明禮涼涼道，“不想罷了。”

后來，桑邇還是去醫院做了個檢查。

用周明禮的話說，是“順便”。

一切無恙，只等著周一的手了。

可周一的下午，隨著一道閃電劃過天空，一通電話卻打破了本該有的平靜。

醫院的急診忽然涌了好幾個全副武裝的黑西裝男人。

為首的那個男人個頭特別高，臉極度沉。

護士們紛紛驚呼，坐班醫生也出來想要攔阻，但皆是徒勞。

還好，院長聞訊匆匆趕來。

他戰戰兢兢迎了上去：“周總，您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

周明禮冷聲發問：“人在哪？”

院長道：“在搶救室，失有些多，幸好車禍是在醫院門口，送來及時，不然人可就……”

剛說一半，前方搶救室的門打開了。

已經陷昏迷的桑邇被推了出來。

醫生見到這麼多人，便問：“誰是家屬？”

周明禮沒有遲疑：“我。”

醫生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氣：“孩子——”

第14章

二十四年前——

正月十四。

那天的雪特別大，雖是晌午，可路上卻見不到幾個行人，周圍靜悄悄的一片，整座城市都仿佛陷了沉睡一般。

一破舊的筒子樓里，劉西婭正在公用廚房做飯。

拿起醬油，卻發現已經見了底。

“軍！”喊道，“醬油沒啦！”

桑軍應聲從房間里跑出來，一手抱著桑榆，另一只手拿著撥浪鼓。

他頭發有些蓬蓬的，但毫不妨礙那張英氣人的臉。

“好嘞，老婆。”

他笑著應道。

劉西婭看了他一眼，道：“外面冷，別把桑榆帶出去，隔壁馬嫂幫忙看一下，我把飯煮上就來。”

桑軍不舍地放下桑榆，蹲下來，將撥浪鼓塞進手里：“小榆乖乖的哦，爸爸馬上就回來。”

說完，隨手扯了一件軍大裹在上，小跑著出門了。

劉西婭看著他那冒失樣，忍不住提醒：“你慢點兒！”

桑軍沒有聽見，一溜煙兒的功夫，已經出現在樓下的雪地上了。

劉西婭搖了搖頭，抱起桑榆，道：“瞧你爸憨的，你長大后可別像他一樣。”

桑軍去街頭的小賣部逛了一圈，買好了醬油，順便還從門口賣蛋的老陳家里拿了半掛香腸，心很是舒暢，不自覺地哼起了小曲兒。

可唱著唱著，卻發覺似乎有什麼在和自己“和聲”。

“人生短短幾個秋～”

“——哇！”

“不醉不罷休……”

“——哇！”

桑軍愣住。

他閉上，仔細聆聽

可那聲音好像又不見了。

他又試著小聲唱了一句：“東邊我的人……”

“——哇！”

這次，聲音響亮，撕開了冬日的寧靜。

桑軍有些好奇，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繞過一個略顯偏僻的拐角，他來到一家餃子店的后門。

老板回村過年了，這里還沒恢復營業，按理說不應該有人會往這兒走。

但奇怪的是，雖然被新下的白雪覆蓋，卻還是能看得出來腳印的痕跡。

“哇——”

又是一陣哭聲。

這次更近了，好像就在眼前。

桑軍四下尋找，最后把目鎖定在垃圾桶上面的鼓包上。

定睛一看，那是一個裹著被褥的籃子，上面蓋著一層薄雪，遠遠看去和旁邊的白芒融為一，所以并不容易被發現。

他將其取下，掀開被褥，登時愣住了。

里面竟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

“哇哇！”

許是看見了，那嬰兒哭得更用力了。

后來再想起來，桑軍說那可能是生命的本能，是一種活下去的訴求。

桑軍看向四周，天寒地凍，見不到任何別的活的蹤影。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將那嬰抱了起來。

劉西婭在家等了多時，也不見桑軍的影，干脆問鄰居借了醬油，把菜燒好了。

就在布置飯桌的時候，樓道上傳來了蹬蹬蹬的腳步聲。

劉西婭抬頭一看，桑軍提著大包小包，氣吁吁地跑向自己。

眉頭一擰，嗔道：“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慢……”

“老婆，你看這！”桑軍興地打斷了。

“什麼……呀！”劉西婭湊過來張了一眼，不嚇了一跳。

“這這……這是誰家的孩子？”

桑軍憤憤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狠心的人家，這麼大冷天，就把孩子丟雪地里！”

劉西婭一聽就明白了。

將桑軍拉到一旁，低聲音道：“別人家不要的？”

桑軍點頭：“是啊，我看要被凍死，實在太可憐了，就……”

劉西婭不聽他說完，便強烈反對：“你瘋了？我們已經有小榆了！”

桑軍笑呵呵：“哎呀，不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嘛？”

劉西婭急了：“這是筷子的事嗎！這麼大點兒，還喝呢！”

桑軍卻說：“哎呀，我來買我來買～”

劉西婭氣得快哭了：“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你怎麼還添呢！”

桑軍拍了拍自己的脯：“老婆，放心，有我呢！你們娘仨絕對不到！”

劉西婭拗不過他，只能答應。

“那我們什麼？”

桑軍道：“桑邇怎麼樣？‘不過爾爾’嘛，哭得好大聲，才讓我注意到，沒有走過去。”

劉西婭白他一眼：“不過爾爾是輕視人的意

思！”

桑軍撓了撓頭：“那就走之底的‘邇’吧，那是親近的意思。”

“行吧。”

劉西婭嘆了一口氣，“桑軍，你可說到做到，這個小邇，你自己養！”

桑軍信誓旦旦：“你們都由我來養！”

當然，他也確實做到了。

他的建材生意越做越好，有了自己的施工隊，還立了公司，帶著劉西婭和兩個兒搬進了公寓房。

但好景不長，一個噩耗將才剛剛有起的家庭徹底打垮。

醫院里，桑軍拿著檢查報告，面凝重，劉西婭則在旁邊，抱著桑榆小聲啜泣。

醫生嘆道：“你們兒不會說話的原因查明了，患有代謝疾病，這是傳的，治愈的可能非常小。”

桑軍不愿放棄，為了治桑榆的病四奔波，還將的名字改了“桑愈”。

愈合的愈，希有一天早日康復。

家里的況捉襟見肘，爭吵也愈加頻繁。

“都這樣了，你也不愿意把桑邇送走嗎？”劉西婭不能理解桑軍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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