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南熏以為死過一次，足夠令心強大，無堅不摧，放下前世的種種。

可當裴聿衍真的出現在面前時，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鎮定都化為了烏有。

也就是衛明昭的注意力全被那人吸引去了，不然早該發現邊的人，渾發，面如白紙。

裴聿衍怎麼會在這？

是早就猜到了，今日之事絕對是裴聿衍主導的，但沒想到他竟會這般直接了當地出現，他這個時辰不是在早朝，也該是在書房參議政事。

他為人勤勉，更怕被皇帝和大臣們說他懈怠，即便前夜兩人歡好到再晚，再沉溺，隔日他也會準時起床，從不耽誤正事。

在他眼里，不過調劑，沒什麼能比得過權勢地位。

一定是湊巧，只是個小小子，不值得他如此花心思。

衛南熏寬大袖下的手指，不停地絞著，一遍遍地說服自己，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還好有衛明昭在，滿心滿眼都是裴聿衍，兩人又是圣上賜婚的未婚夫妻，不必太過避諱，一見到裴聿衍便雙眼微亮，雙頰泛紅驚喜地道：“見過殿下，沒想到今日竟然能見到殿下。”

衛南熏跟著行了個大禮，而后全程垂著腦袋不發一言。

裴聿衍的目在衛明昭后掃了眼，含笑說了句免禮道：“今日散朝早。”

他后的小太監就很懂事地替他解釋：“圣上聽聞賢妃娘娘邀衛姑娘賞花，特意取了前陣子西邊剛進貢的一匣子絹花，說是給娘娘與衛姑娘添的。圣上還惦記著殿下許久未見娘娘了，便讓殿下順路一并帶來了。”

果然就見后的宮手中捧著蓋了紅綢的托盤，可見皇帝對賢妃的寵以及對衛明昭這個兒媳婦的認可。

衛南熏略微松了口氣，看來真是個巧合，就說裴聿衍絕不會為了而耽擱正事。

這時，賢妃也知道太子送賞賜來了，讓邊的宮玉春迎們進去。

“殿下萬安，您來得巧，二皇子方才來給娘娘問安，知道您來了，說要向您討教文章呢。”

二皇子是賢妃所出，今年剛滿十一，本是貪玩的年紀，又被皇帝與賢妃給寵大，平日讀書上課最搗，偏偏先生也拿這位龍子孫沒法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這個太子皇兄，說是討教文章實則也是討好親近。

裴聿衍比這個弟弟要大七歲，兩人差著年紀，說不上多親近，總也算兄友弟恭。

況且，他知道這是姨母在幫著他避嫌，便微微頷首應了聲。

玉春隨后才看向們：“見過兩位姑娘，娘娘方才在見務府總管，商議過些日子出宮避暑之事，讓二位姑娘久等了，快些里邊請。”

衛明昭聽說裴聿衍不與們一同去見賢妃，眼中立即出了幾分惋惜之來，但這會人多眼雜，也不是說話的機會，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跟著進了殿。

與的不舍不同，衛南熏簡直是歡喜極了，恨不得離這個男人遠遠的。

最好這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見。

可在二人而過之時，聽見那個悉的聲音，低啞地道：“衛姑娘，小心腳下。”

他的聲音無異是好聽的，平日就像是敲擊玉石的叮嚀聲，溫潤清麗，可每每在床榻纏綿時，他便會有這般低啞帶著的聲線。

就像是張無形的網，縈繞著的全，讓無可逃。

衛南熏剛好要門檻，驀地聽到他的聲音，險些雙一就要倒，好在及時站穩，才沒有出丑。

他這是在拿兩人的初遇提醒嗎？

提醒，他能救，便能左右的選擇，是逃不掉的。

衛南熏能覺到那道灼熱的目，一直似有若無地落在的背上。

憑什麼？

憑什麼他想要，便是他的？不是個玩，不是激發他征服的獵，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一世絕不會讓他如愿。

衛南熏咬牙讓發的自己冷靜下來，在那道視線下，背脊得直直，頭也不回地大步朝走去。

留下那個頎長的影，站在原地一不。

“殿下，殿下，您在看什麼呢？”

裴聿衍回過神來，角勾出個弧度：“沒什麼，看見只有趣的貍貓。”

小太監疑地撓了撓頭，娘娘不喜歡小，這景仁宮哪來的貍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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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玉春已經領著兩人進了東暖閣，就見貴妃榻上歪著個婦人，著淺紫的衫，烏黑的秀發高高盤起，頭上簪了綠貓眼的簪子，釵環耳墜皆是套的綠貓眼。

綠貓眼本就稀，更何況是品相這般好的，偏偏戴著并不覺得老，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貴氣。

手里還捧著本賬簿，有宮在耳邊輕聲細語，才抬起頭來。

這是衛南熏頭次近距離看清賢妃的模樣，眉若遠山、眸似秋水，果真是頂頂的人，聽聞賢妃與先皇后有七分相像，也就不難怪裴聿衍的眉眼間有些許像這位姨母。

“臣叩見賢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快起來吧，到本宮跟前來，賜座。”

“謝娘娘。”

衛明昭自出宮廷，與賢妃也見過多次，自然坐得更近，衛南熏則除了第一眼，便一直恭敬地垂著腦袋在后頭。

“阿昭最近在忙什麼，你不進宮，本宮連個說話解悶的人都沒了。”

“娘娘謬贊了，您邊可都是可心人，我怎麼能比呢。祖母說我子散漫，拘著我在家學規矩磨子呢。”

賢妃就出個了然的笑來：“本宮記得你今年十八了吧，在閨中多學些也好，左右沒幾日也要嫁進宮的，有的是機會陪本宮。”

衛明昭之前所有的忐忑不安，在聽到這句話時，瞬間就化為了小兒的，賢妃都這麼說了，豈不正是皇帝的意思。

“娘娘，您怎麼也打趣我……”

兩人親的說了好些話，賢妃才像是注意到了后的小姑娘，狀若無意地道：“阿昭，這便是你家的七娘？”

聽到衛南熏被點，衛明昭微微一頓道：“回娘娘，我這七妹妹名喚南熏，子安靜不說話，平日不怎麼在外走。”

“哦？近前來讓本宮瞧瞧。”

衛明昭即便心中不快，也只能出笑來，輕推了下后的人：“阿熏，娘娘喚你呢。”

衛南熏似乎沒想到會喊自己，不免出了些許慌張，垂著腦袋連聲稱是。因太過張，起時還險些勾著錦凳跌倒，堪堪站穩才幾步到了賢妃面前，旁人還沒說什麼，先自己把自己嚇得面如白紙。

衛明昭對的失禮竊喜又驕傲，長得勾人又如何，還不是登不得臺面的東西。但也不能讓壞了國公府的名聲，趕忙跟著起：“阿熏頭次宮不懂規矩，還請娘娘恕罪。”

“無妨，好孩子過來，抬起頭，讓本宮看看。”

衛南熏了手心的汗，長睫微緩慢抬起頭。

四目相對，賢妃的眼中有一抹驚艷之劃過，愣了愣道：“阿昭，你這妹妹倒是生了個好模樣，難怪，難怪了……”

即便后面半句沒有說，在場的人都聽懂了的意思，難怪太子會退婚。

衛南熏的目黯了黯，特意裝作不懂規矩失禮，就是想在賢妃面前留下個差的印象，可沒想到，會如此直白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子也安靜，阿昭，既然你沒空，讓你這個妹妹來陪本宮如何？”

此言一出，不止是衛南熏，衛明昭的笑也徹底僵住了，愣了好一會才俯干地道：“娘娘看重七妹妹是我們衛家的福氣，就怕七妹妹不懂規矩，反而要讓娘娘心。”

衛南熏也慌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跪還是該道謝好。

賢妃把這些都看在眼里，彎著眼笑了：“好了好了，瞧把你們姐妹急得，本宮不過是開個玩笑，快起來吧。”

接下去的氣氛明顯就沒之前那般松快了，好在沒多久便到了用膳的時辰。

小太監們擺好了宴席，賢妃帶著兩人座。

“玉春，太子呢？不是讓你去請他了。”

“回娘娘，殿下還在給二皇子講文章呢，說是不過來了，晚些再給您問安。”

賢妃對這個講文章自然是不信的，知道他是要避嫌，也沒再多說：“那便不理他，我們用我們的。今兒興致好，本宮讓人溫了壺果酒，味淡香甜正適合小姑娘喝。”

說著就有宮為們二人倒上了酒，淡淡的果香瞬間彌漫而出，確是好酒。

衛南熏的父親好酒，家中藏了好些，時與娘親都會陪著父親喝，的酒量并不差，只是鮮在外頭喝。

尤其還是在宮里，正是時刻警惕的時候，便想以不會喝酒為由拒絕，可賢妃已經舉杯了。

的份擺在這里，就連不怎麼會喝酒的衛明昭都沒吭聲，若是這會開口，實在是有些不識相了。

人可以出錯可以不懂規矩，唯獨不能不識相，這還是在賢妃的地盤，大不了只喝一口，也得給這個面子，不然能不能出宮還是個問題。

衛南熏猶豫再三，見旁的衛明昭已經喝了大半，只得舉杯抿了一口。

“這就不給本宮面子了，可得喝完。”

沒辦法只得學著衛明昭的樣子一飲而盡，隨后再沒過那杯子。

等察覺到不對勁，已是宴席過半，的酒量是很好的，平日這樣的果酒四五杯都不在話下，可這次卻覺到了頭暈，臉也不自覺地發燙。

正想要喝杯茶醒醒神，就聽見賢妃淡淡地道：“阿昭，你這妹妹果真滴酒不沾，這才小半杯怎麼臉紅這樣，還是讓人帶去洗把臉醒一醒的好。”

衛南熏想說不用，可頭暈的厲害，連話都說不太完整，且旁的兩個宮已經來攙扶了。

只能扯住衛明昭的袖，低低地喊了聲：“阿姊。”

衛明昭也不想讓衛南熏離開自己的視線，猶豫了下：“娘娘，阿熏醉了，要不然還是我陪著吧。”

“阿昭，你可不能走，你我正好能說說己話。”

到底還是賢妃的話更有，衛明昭掰開了的手指，安地道：“阿熏，你只是有點醉，洗把臉喝了醒酒茶便好，去吧。”

衛南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扶到了偏殿的一間空屋子，的意識逐漸模糊，不止臉發燙，渾似乎也開始發燙起來。

賢妃到底給喝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