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茹連忙解釋：“我雖然沒發燒，但剛才出門前確實頭很疼，后來睡過一覺才好些，我不是有意不去的。”

宋文秀笑了笑，“你不要多心，我沒那個意思，只是看你的藥沒吃，隨口一說，”話音才落，便聽見宋衛明的腳步聲往房間這兒來了，連忙轉移話題，指著陳青茹的電腦屏幕，問：“誒，你一上午都在理工作嗎？”

這突然的轉折令陳青茹不著頭腦，于是隨口應了句，“算是工作吧！”很快宋衛明進來了，宋文秀對的態度也變得更加親昵，“生病還工作啊？沒必要這麼辛苦嘛！”陳青茹恍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做給宋衛明看的。

宋衛明可沒空看姐姐的表演，他還在拼那魔方，“我記真是退化了，以前拼魔方的攻略我記得多牢，現在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嗐，隨亮亮去玩兒吧，你別教他，教會了他就把魔方丟開去玩兒別的了，他們就是這樣喜新厭舊，鬧騰得很，”宋文秀邊說邊走出了房間。

宋衛明隨意在床沿邊坐了，低著頭在那里繼續研究魔方，左擰一下右擰一下，隨口問陳青茹：“你在寫什麼材料？”

陳青茹唔了聲，坐下來面對屏幕，“一篇稿子，我不是跟你說我想做自嗎？”

“你還真做啊？”

陳青茹點點頭，雙手覆在鍵盤上，重新點開文檔，開始打字……打得極慢，其實的思緒還在沉浸在剛才宋文秀的話里，至于自己打了什麼字，不清楚，打字只是為了那點聲響傳到宋衛明的耳朵，讓他知道在忙，而不是發呆，否則他一定會問怎麼了。

二十幾分鐘后，宋衛明終于把那魔方的六個面都拼好了，他像個孩子一樣高興得躥起來，沖出門，去迎接他外甥的崇拜，而陳青茹的心也終于平靜，把剛才走神時寫的那些都刪除了，重新想重新寫。

結尾寫了近一個小時，終于在下午五點之前寫完了，甩甩自己酸疼的手，把稿子從頭到尾通讀一遍，覺得很滿意，然后保存、關機，回撲到床上去休息。

不多久，宋衛明從外面收了他們兩人的服進來，見滿疲憊躺在床上，說：“別搞那些了，看把你累的，你要是五六年前做自，還算抓住了時機，現在一片紅海，你進去也賺不了錢。”

“我又不是為了賺錢，”陳青茹轉過來，看著他拉開櫥的門，把服一件件掛進去，其中就有那件藕的羽絨服，看見就來氣。

“不賺錢的事做了有什麼意思？”

“你們這些人啊，跟錢打道慣了，里三句話離不開錢，”陳青茹又轉過去背對他。

宋衛明嗤笑了聲，沒再接話。

陳青茹的天真是他喜歡的地方，他的工作離錢太近，跟那些人一樣的客戶打道多了，他就覺得這世上沒人值得相信，而陳青茹是一只可的貓，貓生氣了最多撓他兩下，不會造生命威脅和財產損失，所以養一只貓是安心的，更何況這只貓還不需要他養。

“明天就回去了，待會兒收拾行李箱你把這件羽絨服也帶上，你穿這件好看，比穿那些黑灰棕好看多了。”

陳青茹說不，“我不喜歡這件羽絨服。”

“衛明，青茹，”門口突然傳來劉春梅的聲音，嚇了陳青茹一跳，猛地坐起，調整好坐姿，看向滿臉堆笑的劉春梅，“媽，怎麼了？”

“你們明天就回去了，今晚上我給你做點你吃的，青茹，你想吃什麼？”

“哦，我啊，我吃蔬菜就行了，什麼蔬菜我都吃。”

“行！”劉春梅轉去了。

陳青茹暗自松了口氣，起過去把門關上，同時用眼神責問宋衛明為什麼不關門。

宋衛明手一攤，走向，“我們的服都在這兒了，你看著收到行李箱里，”說完把陳青茹剛關上的門拉開，走了出去……

晚飯吃完，宋衛明在外面陪家人聊天，陳青茹就回房間收拾行李，從櫥里把原先帶來的幾件服都收進行李箱，至于那藕的羽絨服，看見就煩躁，于是把它取下來疊好，放進柜最上面一層，眼不見為凈，之前并不覺得藕不好，現在真不知道世上怎麼會有藕這樣的！

等收拾完東西，陳青茹又不知該做什麼了，外面傳來他們絮絮的說話聲，并不想出去，但待在這兒的最后一個晚上，不能不出去同他們應酬幾句。

客廳里，宋峰、宋衛明和劉文啟坐在沙發上說話，老一輩的人總以為自己歷的事多，用他們的人生經驗勸導后輩，無非就是努力工作、和同事搞好關系，多個朋友多條路那些老調子，兩個后輩不一定認同，但仍然聽著。

劉春梅和宋文秀兩母則站在小方桌前，一邊說話一邊包裝菜品。

劉春梅見陳青茹過來，抬手招呼，“來來來，青茹，這兩盒是給你們的，里面有臘腸、腌的兔和小魚干，”陳青茹走過去，看見手里那個藍的塑料大飯盒，足足有尋常兩個飯盒那麼大，里面的菜裝得很結實，把蓋子都撐得微微凸起了，客氣道：“這太多了，你們留著自己吃嘛！”

“我們兩個年紀大了，還吃得了什麼，都給你們帶去，別看這些外面都有的賣，賣的都不干凈，還是自己家做的好，”劉春梅說。

對陳青茹說話永遠是笑模樣，一旁的宋文秀見了，心里老不自在，以找袋子為由走開了。

劉春梅就把旁邊的椅子推過去，示意陳青茹坐，然后自己也坐下，用長輩慣有的語氣叮囑陳青茹：“衛明這孩子，工作起來就什麼都忘了，也不懂惜自己的，加上他那個工作總得跟客戶應酬，肯定要喝不酒，你平時多勸勸他，照顧他，啊？”

陳青茹點頭，“我會的，我們一直都這樣互相照顧。”

“對，夫妻就是要互相扶持，互相照顧，互相諒，衛明他的脾氣呀，我這個當媽的還是清楚一點，他待人很好，從小不跟人紅臉的，但就是有些事上轉不過彎來，你可別跟他計較……”

陳青茹點頭，這些話母親也同說過，看著那兩飯盒菜，不由想到往年在自己家過完年要去另一個城市讀書時，媽也給帶一飯盒的菜，里面通常是酸刀角和腌的豇豆，最吃的。

而今天這飯盒里只有菜，全是宋衛明的口味，這怪不得人家，因為不吃，吃蔬菜，蔬菜自然是買新鮮的好，但是今晚的飯桌上也只有兩道蔬菜，跟年夜飯那晚的一模一樣，這還是劉春梅特地問過口味的況下做的，想，或許是自己表達不到位吧！

“衛明，青茹，你們夫妻倆商量好什麼時間辦婚禮了嗎？”

突然被宋峰點名，陳青茹從思緒中自拔出來，看向宋衛明，宋衛明也看著，兩人異口同聲說：“等有時間了再辦。”

宋衛明是真的忙，陳青茹帶完這屆高三會閑下來，但并不想那麼早辦婚禮，總覺得婚禮沒辦這些人就不能理直氣壯地催生孩子，要把這個時間點盡量往后延。

“這麼忙？就不出一點時間辦個婚禮？”宋峰端起熱茶喝了口。

“那就晚點辦也行，但可以考慮要孩子了，”宋文秀從過道里出來，手里拿著兩個紅塑料袋，走向桌邊。

劉春梅瞅了眼陳青茹的臉，掉過頭不再說話，從宋文秀手里接過袋子，把飯盒裝進去。

陳青茹頓覺四面楚歌，緩緩站起，對在坐的每一個人說：“辦了婚禮再考慮生孩子，我家那邊都是先辦婚禮再生孩子的。”

宋衛明忙接過話，“對對對，我們先辦婚禮再生孩子，明年先辦婚禮吧，我出點時間來。”

“好，你們自己有打算就行，”劉春梅頭也沒抬。

生孩子的事終于被搪塞過去，但陳青茹如坐針氈，等接過劉春梅手里的飯盒，就以收拾行李為由逃離客廳，回了房間。

大概外面人多，房間只有一個人的緣故，現在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順暢多了。

當晚大家睡得很早，因第二天還要趕回去。

陳青茹從來睡整夜覺，當天半夜卻被噩夢驚醒了，過手機來看了眼時間——1：23。

夜靜悄悄的，耳畔只有宋衛明輕微的鼾聲，扭扭子，發現自己的腰被宋衛明箍著，彈不得，只能轉過腦袋，看向窗口那一側。

窗簾沒拉，外面樓道上的燈經這一線隙投進來，可約莫看清房間里的擺設，細細分辨，似乎還能聽見電腦桌上那只鬧鐘指針走的嘀嗒聲，陳青茹覺此時此刻的自己比白天還清醒，白天人在夢游，晚上才醒著。

而人一旦睡不著就容易胡思想，想起自己白天寫的稿子，稿子容主要介紹麗•門羅的小說集——《逃離》，這部作品由幾個小故事組，其中記得最清楚的是《激》這一篇。

故事里主角的生活如流水般平淡，就像吃了午飯就該吃晚飯了那樣順其自然，可卻在同人訂婚的前夕，突然和一個男人私奔了……在這令人厭倦的圓滿中，人也會突然想要逃離，逃離不可見的牢籠，逃離既定的宿命，只是故事中的主人公可以軌，現實中的人，卻按部就班在既定的軌道上行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