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些天，紀星一邊照常工作，一邊還存有希，認為老板會來找聊上次在會議上的發言容。但一天天過去，曾荻再沒找過。有次在公司走廊裏遇見，還禮貌微笑，但曾荻沒注意到，徑自走過。

這著實傷自尊。可落寞一兩天後，紀星就放下了那被大老板重的無謂幻想。生活，工作，歸到底還是得靠自己一步步慢慢走。

周四那天接到栗儷電話，說發工資了，請和魏秋子倆閨去吃飯。紀星本想加班的，秋子抱怨說不是加班就是陪男友，好久不參加閨聚會了。這才放下工作過去。

說是吃飯，進了商場卻先四逛起來。護彩妝專櫃最是琳瑯滿目。栗儷說化妝品快用完了，要買一整套回去。這邊櫃臺看一圈，那邊櫃臺試一下，對比質地、價格，折騰半天，一家買幾樣單品，總算湊齊。

結賬時略自嘲地說了句：“等我把房貸還完，就買la mer。”

紀星只買了瓶保水，居然也要八百多，付賬時暗嘆人用的東西全是暴利行業。

栗儷瞧見疼的小表，笑道：“你這年中發獎年終也發獎的人能不能大氣點兒？或者幹脆讓邵一辰給你買得了。”

紀星白一眼：“他的錢不是錢啊！”頓一秒，嘟噥道，“上次就是他給我買的。”

栗儷：“……”

魏秋子：“又秀恩。能不能考慮我這天天相親的單狗的心？”

紀星冤枉：“是先挑起來的。”

“我現特後悔讀書時沒好好談，進社會後到的一些男人……簡直了。”魏秋子是紀星的大學舍友，但讀書遲，比紀星大四歲，比師姐栗儷都大一歲，心態卻很小人，結婚問題也迫在眉睫。

在某材料研究院做研究員，事業編制，工作穩定。本就喜歡做研究，有所得有所獲便足矣，沒有出人頭地幹大事業的需求，倒更關注結婚，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

“還是你和邵一辰好，從大學到社會。”

“邵一辰人是真好。”一貫吝嗇誇男人的栗儷也附和一句，“我記得你們讀書那會兒，是不是有個師妹追他，結果他直接把人拉黑了？”

“聽說現在還沒死心呢。聽說。”紀星經過口紅櫃臺，瞄了眼口紅。

“你也不擔心？”秋子說，拿起一只口紅試。

“你是不知道邵一辰有多喜歡我。”紀星哼一聲，“再說，追我的人也很多，我搭理了沒？”

“嘖嘖嘖，看看誰尾飛天上去了。”

“我也很喜歡他呀！這才絕配。其他都是浮雲。”紀星說著，轉頭問栗儷，“你這口紅什麽號？”

“1號。要不要試試？”

“好啊。”紀星對鏡子塗一下，一般用比較自然的豆沙珊瑚，很用大紅。塗上去氣質都變了。

秋子湊過來看，說：“星兒，你換換這種人味的唄。”

紀星對著鏡子照啊照，有點心，但最後還是忍住了：“買了也不會常用，再說吧。”

買完東西上樓找餐廳，乘扶梯上行時，紀星看著商場裏各類致的奢侈品店名品店，心下微嘆，這應該是曾荻那類人常來的地方。什麽時候也能足夠功到自由出？

現在的和所有普通生一樣，種草著化妝護時尚裝，心心念念地攢錢又自嘲沒錢，會追星看演唱會，欣賞音樂會響樂，看小衆話劇，旅行看書。

只是和生活相關的這一切，都需要錢。

不是沖消費的虛榮者，卻也不是節食的守財奴。畢竟，每天奔波勞累苦氣，要是還在力所能及的質上虧待自己，就未免太苦了。

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在這座繁華大都市中有一尚在生活而非生存的錯覺。

只是，想要的生活遠非如此。

想到這兒，又想起最近師弟蘇之舟問有沒有出來單幹的打算。有。但覺得還可以再等等，畢竟，創業哪有那麽容易簡單。再說DR小白還歸負責呢。

吃飯的時候，秋子說下周要跟爸一個戰友的兒子見面，約有相親的意思，讓紀星和栗儷陪一起去，權當同齡人聚會。這樣氣氛輕松一些，再深接的機會更大。為了提高功率可謂想盡辦法。

紀星和栗儷都應了。

但沒過幾天，紀星就把這事兒忙忘了，直到那天下午秋子給打電話才想起來。所幸工作都完，并不耽誤。秋子給發了個見面地點，松悅酒店。

這吃飯的地兒有點高級啊。

紀星考慮要不要換服。這幾天天氣冷，又不坐班總出勤跑工廠，所以穿的一長款黑羽絨服，很不正式。

但轉念一想又不是相親，無所謂。誰還費勁跑回家一趟。

走進酒店大廳就見栗儷和魏秋子，倆也剛到。

栗儷一件栗大，挎著香奈兒包，一貫工作時的利落樣子，只不過沒了往日的烈焰紅，今天妝容很低調，不搶秋子風頭。

魏秋子心打扮了一番，不是五致的人，但收拾一下便看著很舒服。許是心不錯，見著紀星還不忘調侃一句：“為了襯托我，把自己弄這樣？犧牲真大。”

紀星：“……”

這些天頻繁跑工廠。頭發三天沒洗，橡皮筋隨便一綁，沒化妝，膏都沒塗，清湯寡水的。

“誰我你呢？”說。

餐廳位于六七十層之高，乘電梯往上，栗儷說：“你那相親對象很有錢吧？”

“不是相親啦！只是當個朋友認識下。嗯，我爸的戰友魏叔叔貌似功的。”

紀星沒說話，周圍的環境已讓察覺，不梳洗就來這地方是個錯誤的決定。

餐廳裏幽暗而靜謐，燈低調舒適，客人不多。

魏秋子說是魏先生的訂位，服務員引導三人往裏走，大片大片的玻璃牆壁外夜空璀璨，三環路上車水馬龍，如無聲流的電影畫面。國貿CBD高樓聳立，白燈如織，夜景不勝收。餐廳調可見一斑！

盡頭靠窗的位置上坐著兩位男士，一個年輕，一個。

年輕那個靠走廊坐，穿一件白supreme帽衫，拿手機在發消息。他雖垂著眼，但看得到五很帥，像當紅小鮮，只不過臉上約一不耐煩。

靠窗的那位年紀稍長，正側臉著窗外的夜景出神，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

紀星驀地一怔，全然不料會在這個場合上又見著那人。

以為看錯，眨了兩下眼，可那張臉實在太難認錯，不是那天在牌局上見著的那個人又是誰？

他樣貌相當出衆，是區別于邊年輕男孩的另一種帥氣，英俊清朗的眉眼和臉部廓，一休閑西裝，表淡淡，卻給人說不清的矜貴氣質。

年輕的那位顯出一不耐和焦躁，他卻不急不迫，仿佛等人也格外從容似的。

他也看見了紀星，但目沒做停留，從眼前過去了。

他對可能沒印象，紀星想。無意識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後悔了，出門前起碼該塗一下膏。

這幅樣子出現在這個餐廳這個場合，像一只煎餅果子上了宴會桌。

韓廷看到三個生過來，有點出乎意料，但他臉上沒表現出毫異樣，低聲對旁的路林嘉代了句：“手機收了。”

路林嘉很聽話地收了手機。

兩位男士同時起，魏秋子客氣地打招呼：“你好，我是魏秋子。”

年輕的那位點頭：“我是路林嘉。”他笑了笑，止于禮貌。

魏秋子說：“我爸說，讓大家當朋友認識一下，所以我帶了兩個朋友過來。不介意吧？”

“好的，多認識幾個朋友。”路林嘉說，神和語氣自在了一點。

紀星卻替秋子不安了。能從秋子并攏的雙裏察覺出的張和局促，卻也能從路林嘉的神變化裏看出他無心相親。且路林嘉年紀比魏秋子小，面相就更小了。渾風格都著不羈，跟秋子全然不是一掛的。

魏秋子尚熱道：“這個我的朋友，紀星，主攻AI醫療的工程師。”

韓廷看了一眼。

紀星見目對上，抿抿算是招呼，卻并沒有笑。

韓廷亦沒有笑容，但也并不嚴肅，很是隨意散漫，隨著魏秋子的介紹看向栗儷去了，分寸掌握得極好。

“這是栗儷，在外企做市場經理。”

路林嘉也跟著介紹：“這我哥，韓廷。做……”扭頭問，“做什麽來著？”

韓廷：“賣藥械的。”

他隨意一句，路林嘉也沒往深了解釋。

栗儷問：“什麽藥械？”

韓廷擡眸看。

栗儷微笑：“我在輝林上班，剛好也做這行。”做銷售，通流能力比朋友們強很多，也算是職業病了。

“市面上常見的。”他隨口答。

“械是一類，二類……？”

韓廷淡道：“三類。”

路林嘉對這話題毫不了解，又開始玩手機了。

栗儷說：“目前這塊市場由于政策管制，進口産品占比不多。量，價高，競爭力低。可國産品品質遠遠沒跟上。盲目保護國産，過頭了。”

在外企做銷售，自然有些不滿，說的話也過于偏激。

韓廷一時沒接話，似乎無意反駁。倒是紀星聽到，沒忍住發言：“不是啊，國這塊兒發展很快的，很多産品都已經可以和國際接軌，這多虧了政策保護。不公平也沒辦法，醫藥是命脈行業，也會是未來幾十年的革命行業，完全給外部市場沖擊，危害太大。”

韓廷看向的眼睛，沒什麽含義地淡笑一下，說：“所見略同。”

他笑起來很好看，即使是淡笑。只是那笑容散漫得沒幾分真意，說不上是假贊同還是真應付。

無妨，好皮相的人天生易獲取好。

但他完全不在這話題上停留，很快目轉向不講話的魏秋子，頗有些明知故問：“你和你朋友們同行？”

“不是，我們專業不同，我做材料的，在研究所。”秋子笑著說。

“哪方面應用？”

“醫藥，航天，都有。”

路林嘉從手機裏擡起頭來：“航天？你研究航天材料？”

“對啊。”

“宇宙飛船，衛星火箭……那種材料？”

“只是聽著很高端啦。其實也沒什麽，在我眼裏，也就跟小模型差不多。”

“你還收集模型啊？”路林嘉問。

兩人順理章聊了起來。韓廷不再多講話。

幾個年輕人慢慢聊開，話題漸多，聊到最近新聞各種，韓廷至始至終不參與不接話，問到他頭上，他總是簡短的一句話解決問題，然後帶回魏秋子那兒，拋給一個問題，且每次都是路林嘉能接住的話題。

商不可謂不高，觀察力判斷力更能窺見一斑。

他置事外，一面因為主角是路林嘉；另一面，紀星早就察覺出來了，他沒太大興趣參與他們的談話，更確切地說，那氣質更像是——他懶得跟他們說話。

就像大人懶得搭理小孩那樣。

紀星猜測，他年紀應該比大一些，因為他實在太游刃有餘。可猜不出他的年齡，男人的面相是極欺騙的。不像人，年齡和歲月一五一十全寫在臉上。

這人深不見底啊。

但因為他對秋子的照顧和撮合，紀星對他印象不錯，覺得是個好人。只不過很久之後，悉韓廷這個人之後，才知道那只不過是他一貫僞善的禮貌。

他并無撮合之意，甚至很清楚哪怕能聊天，路林嘉也看不上魏秋子，一頓飯過後就是路人。

可場面得應付一下別太難看。

那時的并不知道這些，只盼著快些結束飯局，讓早點兒離開。

高檔餐廳，奢華景，致晚宴，作為五個人裏頭最灰頭土臉不修邊幅的一個，心都快蔫死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