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半,鬧鐘準時響起。
紀星在出租屋的小床上掙紮十分鐘後,艱難地起了床。
雙眼迷蒙走出房門,合租室友塗小檬一卡哇伊的兔子絨睡從衛生間出來,準備回屋睡回籠覺。
塗小檬是個微博妝達人,小幾十萬,不怎麽紅,但養活自己還是綽綽有餘的。
紀星哀鳴:“什麽時候能不上班讓我一覺睡到自然醒,啊~~!”
塗小檬說:“再堅持一下,星期四了,長征即將結束。”
紀星從衛生間裏探出腦袋:“星期四?我以為今兒星期三。你確定一下!”
“四,我確定。”
紀星雙眼發亮,棒!賺了一天!
洗漱完畢出門去,正值早高峰。地鐵站人山人海,如過江之鯽。人們的呼吸味糾纏在一起,凝結一難以描述的怪味,偶爾參雜一不知誰買的蛋灌餅氣息。
紀星像一片樹葉,隨著人群的河流湧過地下通道,過了安檢,湧上站臺。
背冒虛汗,拉開羽絨服拉鏈氣。後的人得,像嚴合粘在一起的餃子皮。舉目去,站臺上滿是黑的人頭,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毫無表,只有眼珠劃過一警惕的,只為蓄力上即將到來的地鐵。
忽然,隧道裏溢來一陣風,如輕風拂起松濤,站臺上人群一下,人與人得更了。蠢蠢,虎視眈眈。穿堂風湧來,列車進站,減速,上班族們隨之加速移,湧向狹窄的地鐵門,中間那條留給人下車的通道早被堵得水洩不通。門開的一瞬,沖!
紀星夾在人群中間,巨大的迫力來自四面八方。早已失去自控力,不由己往車湧。可車早就裝滿了前頭無數站點的上班族們,外邊的人推著攘著,裏邊的人著抵抗著,如冷兵時期的兩軍戰,盾牌對攻。
這一站只上去三四人,滿載的車廂如裝滿米的麻袋,無法再塞進去哪怕多一粒米。外頭的人還在,裏頭的人憤怒抵抗。紀星被人沖向車廂,卡在屏蔽門和地鐵門之間的隙裏,流突然阻滯,進無可進,後無退路。
只能等下一班了。
正要後退,猛然發現使不上力,後的人群像一堵牆。
“麻煩讓一下!”用力往後,可那堵牆巋然不。
“滴滴”警報響,要關門了。
紀星心中一驚,想起前年地鐵裏夾死的那個生。
“你們讓一下!後退!卡到門了!”紀星回頭,又怕又怒地尖。
後的人想退,可人群一層一層,退不了。
“滴滴滴滴!”地鐵門和站臺門開始閉合。
紀星驚恐萬分,拼命往外。突然,站在地鐵車廂裏的一個男生出雙手,狠狠推了一把。
一個趔趄後退一小步,慌忙拿手撐住門,抵住背後的力量。車廂裏頭的男生迅速收回手。
地鐵門堪堪闔上。
紀星驚魂未定,瞪著雙大眼睛。
隔著兩扇玻璃門,地鐵上那個推的男生看著,微微笑了一下。
沒反應過來,也來不及做個口型說謝謝,車已開。一節節明的塞滿人的車廂飛速而過。那男生再也不見了蹤影。
紀星忍著怒氣,回頭去瞪後的上班族們,卻是徒勞。年輕的人們臉麻木而睡眠不足,耷拉著困倦無神的雙眼,和往常的每天一樣。
覺得沒意思頂,可想起剛才那個男生的笑,不知為何心又好了點。會心一笑的同時也不松了一口氣——現在著門,下一輛列車肯定能上去。
一車廂的人隨著車廂晃著,擁著,到了站。
而花心思熨的大早就了梅幹菜。
當初正是不願將大把的時間浪費在地鐵上,所以租住在離公司不到四站地的地方,平常騎單車上班。可這不冬天了嗎,戶外氣溫零下,騎車能把人凍狗。所幸也就四站地,能忍。
走出地鐵站,和寒風一道劈頭而來。已經十二月下旬,北京很冷,還好今年氣候不錯,不像去年幾乎全是霧霾,灰暗到一度想離開。
今年冬天,藍天很多。
今天就是,天空很藍,燦爛,不過氣溫依然很低就是了。
紀星隨著上班的白領們匆匆走進寫字樓,經過大廳裏裝飾一新的聖誕樹進電梯間,趁等電梯的空隙發了條朋友圈:“呼~今天地鐵差點兒被卡進門裏(哭),還好一個帥氣小哥哥救了我(心),溫暖啊!(可)”
發送完畢,上樓,打卡上班。
紀星研究生畢業後就職于一家新晉的互聯網科技公司——廣廈。廣廈部機構明晰,背後資金雄厚,主攻AI醫療領域,前景無限。
紀星學歷高,專業頂尖,畢業就進廣廈AI部負責程序設計。互聯網公司本就工作強度大,而AI又在發展勢頭上,業競爭激烈,員工的工作強度更是其他職業難以比擬。拿自己的話說,是拿生命在掙工資。
紀星吃完三明治,喝了杯咖啡,又接了杯茶水,準備就緒了打開電腦。開始工作前,微信電腦端收到一條信息,來自男友邵一辰:“出什麽事了?”
簡短描述了下況,說:“當時真的很恐怖,差點被夾進門。”
邵一辰發了個憂心忡忡的表,說:“以後注意安全。下次別走中間,走靠近門的地方,出現意外也好使力。”
紀星回了個點頭的小浣熊表。
邵一辰:“對了,謝謝救你的那個人沒。”
紀星:“沒。沒反應過來。憾。”
邵一辰:“估計當時你一副傻樣,他不會介意的。”
紀星:“……”
紀星:“誒!我今早起來以為星期三呢,沒想到星期四了,開心,覺賺了一天,哈哈哈。”
邵一辰:“周末想幹什麽?”
紀星:“找好吃的!”
邵一辰:“好。我買了音樂會的票,帶你去。”
紀星:“好呀~(親)”
邵一辰:“先上班了,麽。”
紀星:“麽麽噠。”
紀星關了對話框,開始工作。
們公司的主攻領域是AI醫療與大數據服務。團隊手頭正在進行的項目是機人醫生“DR.小白”,用以給普通病人做初級診斷。
畢業至今,工作一年半,所有力都花在這個項目上。由于工作突出,被提拔産品工程師。只不過團隊中這種級別的産品工程師不下三四個,也就見怪不怪了。
時近年底,又值項目攻堅階段,工作量巨大。
這時候,偏偏上級瞎指揮,犯些決策的失誤,導致紀星他們前一階段的工作推倒重建,浪費了大把時間。而作為打工者,對上級的錯誤也只能背地裏吐槽,上班時該怎麽賣力還得怎麽賣力。
晚上八點多,紀星校對完最後一張機械數據圖,已經眼睛幹,腰酸背痛。
好在終于可以下班。眼睛,長呼了口氣。發送完郵件,周四終于過完。再扛一天,就周末了!
紀星心大好,收拾東西,擡頭卻見其他同事仍在埋頭加班。
分明是相同的工作量,人的能力不同,完的速度和質量也必然不盡相同。
可偏偏有些拖後的,卻給人總在加班的勤印象。
除此之外,也不乏一些明的——效率沒那麽高卻也沒那麽低,往往給上司營造認真加班努力工作的印象。而先走的人,哪怕已經完任務,也給人早退的錯覺。
不得不說,控制好做事的速率,是門技活兒。
紀星瞄了眼隔壁桌的黃薇薇,就在邊工作邊聊天。
其他人也都一副加班的樣子。
此刻,紀星面臨兩個抉擇:下班回家,留下幫忙。
無語地坐了十幾秒後,起去喝了杯水,上了個廁所,然後回來,問:“要幫忙嗎?”
佛系嘛佛系,渡劫嘛渡劫,多加會兒班而已,無所謂。
從黃薇薇那裏分了點兒數據圖過來,略估算,十幾分鐘就能完。一邊計算,一邊打開聊天框。
邵一辰鐵定還在加班,他在競爭對手公司,是項目主管,比紀星還忙。
紀星他:“哥哥哥哥~”
大概過了半分鐘,邵一辰:“嗯?”
知道他忙,一笑,沒理他了。
繼續計算數據,過了大概四五分鐘,邵一辰那頭見沒回,敲了一句信息過來:“人呢?”
“逗我玩兒?”
紀星回了一個表包:忙著呢,別吵我。
邵一辰沒理了。
紀星笑容放大,繼續工作。
半路,聊天框上蹦出黃薇薇的消息:“告訴你件事兒,我下午經過老板辦公室,聽見王磊做彙報。又把你的工作說是他做的。這人這麽惡心的!”
紀星回了個微笑揮手的表。
王磊是個工程學博士,擺譜,懶,什麽事兒不幹,卻特能在領導面前獻殷勤邀功。
紀星曾一度發現他占了自己的功勞,氣得要死。但後來想了一招——工作前列出project schedule項目計劃表和time line時間線,明確分工,設置節點。定點和上司彙報。
誰負責什麽,做了什麽,一清二楚。
也正因如此,漸漸了領導最重的人,繼而被提拔。
嗯。那位王博士或許還不知道。
想想也是抱歉吶。
終究是披著佛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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