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明珠公主做東，又有王後赴約，大家互相對視幾眼，自覺換上了話。

都是在西涼有頭有臉的人，即便話說得并不那麽標準，但顧及著沈桑寧，也都說了。

也正因此，在話中，那源源不斷的西涼話才顯得格外刺耳。

沈桑寧看過去，原是姜芙。

正在和一位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子聊天，兩人都說西涼話，似乎說到什麽好笑的話題，便是都前仰後合起來。

有人被這笑聲驚了，便用話道：“海蘭公主，姜芙姑娘，剛剛在說何事這麽開心，不如也說給我們聽聽？”

姜芙便道：“好啊。”

于是揚聲，將剛剛的笑話重新說了一遍，當然，說的依然是西涼話。

講的倒還真是個好笑的事，又眉飛揚，便逗得這些貴們都忍俊不。

只有沈桑寧一個聽不懂，也自然無法笑出來。

姜芙的眼神落在沈桑寧上好幾次，在大家都漸漸止住笑之後，故意做出抱歉的樣子：“呀，王後不懂西涼話，是我考慮不周了。”

“姜芙，你再把這笑話用話講一遍唄！”邊的海蘭公主道。

“恐怕不行。”姜芙為難道，“且不說同一個笑話講了兩遍，便不那麽好笑了，何況，我剛剛講的笑話只有用西涼話才好笑，用話，就不好笑了。”

“王後既然聽不懂，那便罷了吧。”

海蘭恍然大悟，附和道：“果然，剛剛這笑話是借了西涼話中的諧音，若用了話，便完全不一樣了。”

兩人一唱一和，倒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般。

頓珠的眼神掃過姜芙和海蘭，有些不滿。

心底尊不尊敬是一回事，面子上也總得過得去。

今日所有人都知道王後是貴客，偏只有們倆做出這樣不給王後面子的行為，也是在拂頓珠的好意。

頓珠輕咳了兩聲：“行了，聽我這個宴會主人的，今日大家都說話。”

原以為這樣能讓姜芙知道適可而止，偏偏竟應道：“明珠公主您也知道，咱們這位王後聽不懂西涼話啊。”

柳絮扶著沈桑寧，面很不好。

沈桑寧拍了拍柳絮的手臂，大大方方地坐下：“現在我確實不太通西涼話，但是正在學。”

“倒是姜芙，我本以為你已經不知話該怎麽說了，原來還未全然忘記，我很欣。”

話裏話外，盡是在說姜家忘本。

明明祖祖輩輩都是大孟人，現在卻還能嘲笑玉京來的公主不會說西涼話。

姜芙臉一黑。

完全沒想到，自己還能在同樣一件事上被沈桑寧嘲諷兩回。

就在剛剛姜芙說話的時候，衆人的氣氛便已經有些尷尬，而沈桑寧這句話，讓大家更不敢說話了。

沈桑寧似是渾然不知，喝了一口熱茶，笑笑：“怎麽如此安靜？且不要因我今日過來便拘束，想說什麽便說什麽罷。”

海蘭公主聞言扯了扯角：“不想王後如此隨和。”

頓珠終于找到個好機會，便道：“大家先喝茶，菜肴不多時便會上來。”

有人開始誇贊頓珠這裏的茶葉，也有郎們討論起了近日西涼市集中時興的花樣。頓珠從姜芙旁邊走過，遞給姜芙一個讓好自為之的眼神。

姜芙看見了，但心中憤憤，并未往心裏去。

這些眷們不是借著沈桑寧的份，想與攀關系的，自是不會在宴會上冷落了。

眷們都湊過來想和王後講話，們都已經聽說了西涼王很寵王後，而自家夫君或郎也都為為將，若是能獲得王後的青眼，夫君的仕途也會更加順利。

沈桑寧周旋得十分得。

姜芙在一旁看著，更是萬分豔羨。

頓珠已不知何時坐到了邊，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這幅樣子，淡淡道：“顯然，比你更懂怎麽做王後。”

“公主，您胡說什麽？”姜芙氣急了，低聲罵道，“當年，王上并未對婚約說過什麽，說明他也并不厭惡我。若如今是我做王後，未必就比差。”

頓珠笑了一聲，語氣中淨是不認同。

“自己去退的婚，怎麽如今還能肖想這些事？”西涼人說話直白，貴為明珠公主更是如此，“你說得對，當年的婚約連王上都沒有說什麽，你怎麽就著急地要去退婚？”

姜芙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當時，前首領更屬意大兒子，想嫁的自然也是大皇子，何時想過要嫁給一個去玉京當過質子的，顯然最不重視的蘇勒。

誰知一夜之間政權傾覆，前首領和大皇子都被斬于蘇勒馬下，其他的皇子們見狀要麽自請離開西涼，要麽倒向蘇勒一派，哪裏有人敢和他再作對。

也不過只是這幾個月的事。

頓珠看姜芙太上青筋暴起，更是難以想象，這樣的人若是真的做了西涼的王後，那他們西涼才全完了。

“我不像您。”姜芙又說，“公主，您今日宴邀王後，不也是為了博得王後的好麽？”

頓珠冷笑一聲：“以己度人了。你可知會醫？說話間也是氣度非凡，反倒是你，在西涼待了多年，會騎麽？”

“姜芙，父輩和兄長的蔭蔽不能吃一輩子。”

倒是看在以前和姜芙關系好的份上，真心實意地相勸了一句，隨後便起喚來宮人，為衆賓客斟酒。

沈桑寧看一眼那酒，比玉京的酒渾濁不，香氣也更加霸道，晃了晃，面不改地飲了下去。

頓珠看著，倒是更加欣賞。

一頓宴席，沒有人敢勸沈桑寧的酒，又都是眷，自是適量飲酒，自己盡興了便可。

待到月上中天，衆人才打算散了，誰知正要往外走，便聽到外頭宮人來報，說西涼王來了。

西涼王從未參與過眷們的宴會，衆人一驚，酒意便清醒了八九分，齊齊排在門口迎候。

沈桑寧自是站在最前面，便輕而易舉地看見了那月下的人，他的材偉岸，一雙金眸閃著些許溫和的，便立在那裏。

沈桑寧知道，他只在看自己。

“王後。”他道。

沈桑寧微微行禮，然後朝他走過去。

還沒靠近，蘇勒就聞見了酒氣，微微皺眉，眼神在這些眷們上掃過，擡手去扶。

沈桑寧的手搭了上去。

“恭送王上王後！”不知後是誰機靈地高喊了一聲，其他人會意，趕附和。

蘇勒帶著沈桑寧走了。

沈桑寧沒喝多，但西涼的酒度數更高，的腳步便也有些虛浮，像是踩著雲朵一樣。

蘇勒有些無奈：“酒力不好還要喝，難不今日有人敢勸你的酒？”

“沒，是我想喝。”沈桑寧的聲音的。

忽然開口，說了西涼話中“王上”這個詞。

本來無論是字形還是發音都顯得莊嚴肅穆的一個詞，偏被這個小醉鬼說出來，就帶了些和繾綣。

“嗯。”蘇勒心底浮起一片，“你會說了？”

沒回，又發“王後”這個詞的音，和“王上”比起來，不太標準，卻顯得很可。

“蘇勒。”的腳步停下來，認真地看著他。

“什麽？”他也被帶的只得停下腳步，低頭看。

借著月和道路兩旁的宮燈，能看見臉上因酒意而浮起的紅，竟是已經上臉了，連帶著眼神都有些迷醉。

“蘇勒。”道，“我做好準備，當這個‘王後’了。”

聲音有些含糊不清，著散漫地勁，但“王後”這個詞偏偏咬字帶著認真。

那雙手還一直在他掌心作怪。

蘇勒一開始還在忍耐，最後實在是覺得心頭燥意無法平息，著聲音道：“別鬧。”

嘻嘻笑了一聲，走得很慢。

“桑寧。”他只覺得心跳加快，又道，“你摟住我的肩膀。”

沈桑寧的手環上去的同時，蘇勒也彎了腰，將打橫抱起來。

“別了。”他忍著道。

他抱著小酒鬼往側殿走。

一路上無宮人敢看，見王上王後如此親，便自覺背過去。

西涼宮殿也沒多大，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把抱了回去，形小，倒像抱著一只貓般輕松。

雲岫看到自家公主居然是被抱著回來的，趕打開了殿門，然後默默站在門外留候。

便也因此聽到了殿中的幾縷靜。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他似是要走，沈桑寧帶著酒意，直截了當地問他：“你又要走？”

蘇勒：“......”

他預不走會釀大禍。

“不許走。”沈桑寧說完，也不顧他如何回複，醉意拖著意志重重往下沉，竟是直接睡著了。

總是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地睡著，甚至在睡覺時，還會像只小似的往他上掛。

蘇勒想到這些，呼吸重了幾分。

睡得無知無覺，但臉上的酒意還沒下去，顯得整個人像一朵花一樣綻開，上原本就有香氣，被熱酒一熏，更是四散開來，蘇勒五俱是十分敏銳，那香氣很是真切。

他幾乎是無法克制地俯下子，灼灼地盯著的。

原本想著這是來西涼後第一次赴宴，有些擔心的狀況，才會在宴會差不多結束時過來，誰承想，掉的不是，掉的是自己。

——但終究沒有上。

像海棠，如今橫陳在眼前這一幕便如同海棠春睡，讓他不願驚擾。

雲岫在外面等了片刻，便聽到安靜之後，裏面傳來腳步聲，西涼王從殿出來，不知為何腳步有些快。

他沒有看：“王後睡著了，照顧好。”

雲岫急忙應了一句是，便見王上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