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逢手藝一般，在網上搜索了銀耳橘羹的做法，問裴小蕓怎麼掌控火候的時候，卻突然聽見那邊傳來一道男聲。

一瞬間就判斷出是廉若紳的聲音。

裴小蕓推開黃，捂著電話疾步走到臺上，低聲說：“你咳嗽嗎？怎麼要做這個？要不要我過來幫你？”

程逢似笑非笑：“你現在走得開？”

“什麼？”裴小蕓心虛。

“別裝了，我都聽到了，發展快啊？他都到你家里去了？”

“沒、沒有，是寶玲帶他去錄歌，結果臨時有事，將他暫時寄存在我這兒。”

“是麼？可是據我所知，寶玲都去劇組好些天了，昨兒打電話還說今天該回來了。”程逢背靠在大理石臺上，一邊檢查食材一邊逗，“看來他寄存在你那好些天了。”

“哎呀你別說了。”裴小蕓惱，“我馬上過來，你在家里等我。”

“別啦，我在書吧，你直接到這邊來吧。”

程逢掛了電話，上雪冬一起去市場買圣誕用品。正趕上周末，市場人很多，和雪冬就沒有怎麼逛，在路口的一家飾品店買了些東西，很快又回到書吧。

剛巧趕上裴小蕓和黃到店里，幾個人二話不說，就開始布置。

程逢把圣誕樹搬到門口，在袋子里挑心愿牌，察覺到面前的被擋住，一抬頭看見姜顛站在落地窗外。朝他招招手，他并著幾步跑到面前。

離得近了，才發現他臉不太好，整張臉發白，一點也沒有。

程逢低聲問：“沒睡好？”

“嗯。”他從手里接過牌子，手臂一舉，直接掛樹頂上去了。

程逢看他這樣就知道大概是一夜沒睡，站在旁邊看他掛牌子。過了會，裴小蕓從廚房出來，端出幾碗銀耳橘羹。見姜顛也在，溫地笑了笑。

他績好，裴小蕓看他自然是喜歡。

黃正站在梯子上裝彩燈燈串，遠遠聞到香氣，忙不迭地跳下梯子，一把從裴小蕓手里奪過一碗湯，咕嚕幾口就喝了，末了還，湊到面前拉著尾音說了聲：“真甜。”

裴小蕓恨不得鉆地里去。

黃跟沒看見似的，朝姜顛眉弄眼。

有男生在，需要爬高裝的燈管那些活就都給他們了，很快弄好，幾個人洗了手，坐在休息區吃甜品。程逢遞了一只大碗裝的甜湯給姜顛，不聲地說：“沒小碗了，你就用這個吧。”

黃眼觀鼻鼻觀心，捂著悶樂。

裴小蕓瞅了他一眼，又看看姜顛：“你怎麼會來這幫忙呀？作業都寫好了？”

姜顛沒說話，輕咳了聲，喝一口甜湯，從余里瞄程逢。坐在他側，穿一件淺杏的，同系的針織擺被風吹著卷起一角，好像夏日蓮池里被風吹開的漣漪。

程逢也不說話。

廉若紳趕搶白：“我打電話他的，反正阿顛績好，不怕耽誤這麼一小會。”

“那你呢？你都吊車尾了，連試卷是什麼樣的都快忘了吧？”

黃抓頭：“你還別說，真是好久沒過試卷了。”

“……你。”裴小蕓氣得說不出話來，停頓了片刻，又對姜顛說，“以后他你出來玩，你甭理他了，反正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前途。”

黃臉一僵。

程逢示意裴小蕓，卻裝作沒看見，繼續說：“這個年紀，還是學生，不學習就想著出道，想著名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怎麼能夠這麼心浮氣躁呢？一點也不腳踏實地！”

“我心浮氣躁？我不腳踏實地？”黃陡然怒了，猛一起，瞪著眼，“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學習才是唯一的出路？是不是只有像阿顛這樣，考全校第一，才能得到你稍微的注意？”

裴小蕓悶不應聲。

他話鋒一轉，冷笑道：“寶玲姐是你的朋友，要帶我出道，我們那麼認真地準備單曲，你卻這麼說，要是知道了，你說會不會傷心啊？”

裴小蕓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大反應，絞著手指，抿著，眼眶紅了，也拼命忍著。

“行，你不說話，那我走了！”黃一甩外套，直接大步朝外走。

姜顛反應過來，迅速與程逢對視了眼，趕追了上去。

他們一走，裴小蕓沒忍住嗚咽了聲，捂著臉輕聲啜泣。

“我……我話說重了嗎？其實我都是為了他好，娛樂圈那麼，就他那簡單的頭腦，怎麼可能闖得出什麼名堂？再說了，他以為當明星容易啊，每天起早貪黑，都落不著休息，熬個幾年就會垮的。”裴小蕓吸了吸鼻頭，鉆進程逢懷里，“程程，你和寶玲都在那圈子待過，我知道你們有多辛苦，所以才不想他進去的。你幫我勸勸他，好不好？”

程逢拍拍的后背，也不說話，讓發泄。等哭得沒聲了，安安靜靜坐著，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氣急之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時，才上前勸。

“黃看著傻，但是在大事上面他不含糊的，我看得出他對未來是有規劃的。他在這個年紀有沖勁，有熱，喜歡唱歌，想讓更多的人聽到他唱的歌，這也是他的夢想。夢想是不分貴賤的，正如我以前跳舞，在所有孩都去跳芭蕾和古典舞的時候，我毅然決然選擇了爵士。也許這個舞種在大部分人眼中，是和鋼管舞一樣上不了臺面的，但我們對它的熱和付出是無價的。”

程逢彎，不自覺地了自己的：“倘若我不曾出國，也許本不會有人記得crazy是誰，但正因為我曾經追逐過夢想，哪怕以后我再也回不到那個舞臺上，那段表演的時也會是我珍藏一輩子的記憶。以前你也很支持我的，怎麼這事攤到他上，你就六神無主了？”

裴小蕓了鼻涕，紅著眼看，一張小臉哭得紅彤彤的，仿佛了天大的委屈，被這麼一說，將將又要泫然泣。

程逢哭笑不得：“你別這麼看著我啊，要道歉去找他啊，我瞧著你就這樣一他，他肯定什麼脾氣都沒了。只管一把抱住你，恨不得把你吃了。”

“你說什麼啊？”裴小蕓捶兩下，“我知道是我說重了，但是他和你不一樣嘛，你從小就學舞，也參加過大大小小很多場比賽，拿過獎，被許多老師推薦去國外的學校進修，績也沒落下過。可他呢？他只是在一場學校的演出上面被寶玲看中，然后也不管前路有多難，只一心想著當明星，可這事哪有這麼簡單？”

“那你就好好引導他，這麼撒氣又沒用。”程逢湊到耳邊說悄悄話，“吹枕邊風吧，最管用了。”

裴小蕓臉一紅，連著又捶幾下，聲音的：“我不理你了。”

他們等到天黑，黃也沒回來，裴小蕓坐不住了，給廉若紳打電話，連著打了兩個，黃就沒出息地接了。

裴小蕓趕去找他，程逢也不攔著，給雪冬提前下班，在門口放上暫不營業的牌子，將書吧的燈關掉，只留了吧臺前一盞小燈。

大概晚上七點，門鈴響，姜顛進門，將栓銷落鎖芯。

程逢聽見聲音從廚房間出頭，見是他也不驚訝，一邊洗手一邊問：“他們和好了嗎？”

“嗯。”姜顛冷漠地應了聲。

“你們下午去哪了？吃飯了嗎？”

“馬路，還沒。”

程逢忍不住想笑：“你可以多說幾個字麼？”

其實姜顛同已經有很多話說了，但也許還停留在和其他人流的頻道上，沒來得及切換。他在原地愣了大概有三十秒，把書包放下，走進廚房。

“你在做飯嗎？”

“嗯，但是我廚藝很差。”程逢耳有些熱，“你先喝碗甜湯吧，那會都沒來喝完就走了。”程逢從砂鍋里盛出一碗遞給他，“這是我剛剛熬的，嗯，是我做的，你嘗嘗？”

姜顛接過去喝了口，程逢眼地看著：“好喝嗎？”

“嗯。”他的聲音有些抖，“甜了些，以后放些糖。”

“好。”程逢被鼓舞了，打開冰箱找其他的菜。

姜顛看手忙腳的，主要求幫忙。又想到他當初熬的豬腳湯，從冰柜里拎出一條排骨，詢問他的意思：“做個湯好不好？”

“好。”

說是姜顛幫忙，但到最后完全是他一個人在做，程逢就靠在臺子上看他。他下校服，穿著簡單的長，也并沒有很學生氣，只是太年輕，太好看，總給人一種恍惚，恍惚昨日還在校園，恍惚明日遠在天邊。

他做飯的作很練，看起來應該經常下廚。想到他家里的況，忽然之間也就明了了，恍恍惚惚的那些事一瞬又乍變眼前。

一盅排骨湯，一盤青菜炒香菇，一碟醬牛。

程逢把休息室的書桌收拾了出來，在上面鋪了一張淡黃的桌布，了半天，迫不及待地嘗了口，著頭瞇起眼。

“手藝真好。”忍不住夸他。

姜顛邊揚起一笑容，專注地看著：“你喜歡吃，我可以以后都做給你吃。”

“其實在這里，多半都是外賣，平時到飯點也很忙，很有時間做飯的。”程逢夾了一筷子牛，踟躕片刻，丟他碗里去了，“所以，大概沒太多這樣的機會。”

“有。”姜顛說，“以后我做好，帶給你吃。”

“不行，太耽誤你學習。”

姜顛不吭聲。

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專心吃飯，過了會嘟噥著說：“不過你以后中午可以來和我一起吃外賣，反正你平時也在外面吃。”

姜顛抬頭看，眼睛亮亮的：“那晚上呢？”

“別過分啊。”

“晚上我吃得不多。”

程逢又覷他一眼，細窄胳膊細長，裹著厚厚的看著也那麼清瘦，沒忍住哼了聲：“那也行吧，就當喂小貓了。不過說好了，不許得寸進尺。”

“好。”他笑著說。

這一天，姜顛離開前在的桌上留了一只紙飛機，留字的位置已經從左上方到中下方，從中下方到右上方了。留言容是：今天的甜湯很甜很甜，希每一天都這麼甜。

程逢扁扁，翹起角：“甜甜甜，也不怕齁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