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恂兒，這實在不像是你會做出的事。”◎

第二日一早，趙恂穿戴整齊之後就去了福寧殿。

剛到福寧殿廊下，曹都知就迎上來低聲說道：“殿下來的好早，今日殿前司副都指揮使顧大人天不亮就來了，皇上正在和顧大人議事，還請太子殿下稍等一會。”

說著就要去給趙恂搬一張椅子過來，趙恂出聲道：“不必了，我站等即可。”

他說完就站到廊下去了，曹都知抱著板凳稍顯有些尷尬，和姜都知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放下板凳繼續回殿裏伺候去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顧海就從殿出來了，見趙恂在門口，連忙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趙恂上前：“顧大人請起。”

顧海起之後并未離開，而是繼續說道：“臣觀昨日騎，太子殿下真是箭藝高超。”

顧海稍顯激，朝中自□□開始便重文輕武，他已經是武中的翹楚，但職在他之上的文也是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顧海一人之力難改一國之策，但他心中自知國家的安樂不能只看百姓生活是否富裕。

國家長治久安，才是百姓立足之本。

朝中富裕，但每年軍中的撥款確實之又。

真宗時簽下“澶淵之盟”，約定我朝與遼國為兄弟之國，互不侵犯，但代價是，我朝每年要給遼國絹20萬匹，銀10萬兩，數量雖不多，但終究是屈辱。

像顧海這樣的有志之士，只等著家一聲號令，但無奈有澶淵之盟轄制，顧海空有一武藝，卻無施展。

同時在重文輕武的風氣下，顧海也擔心朝中再出現一位像真宗那樣格弱的皇帝。

那日騎之後，見過趙恂的英姿，顧海真真是高興的幾天都睡不著覺，拉著兒子顧靜水大談兵法，抒發心中暢意。

聽見顧海的誇贊，趙恂拱手道：“大人謬贊了，且那日恒兒任上場，還要多謝令郎讓位。”

顧海哈哈一笑：“我那個兒子實在是箭藝不，自是比不上二大王。”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顧海請辭離開，曹都知這才得空上前與趙恂說道：“殿下，福寧殿中正收拾著，家還了皇後娘娘過來，家說讓您在門口稍等一會，奴才給您拿把椅子吧。”

趙恂依舊搖頭：“不必。”

說罷繼續直脊背站著，頗有種風雨不的覺。

皇後娘娘此時也珊珊來遲，依照著家的吩咐，和太子并排站在廊下等著福寧殿收拾好。

此時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不滿意昨日騎比賽上太子的所作所為，所以將他來福寧殿先罰站一會，皇後是太子生母，自然要跟著罰。

趙恂扭頭看了看母親，母親年輕時也是風華絕代，現在雖上了些年紀，但已然是不掩當年風姿。

眼下一國之後因為自己的過失，在大冷天裏站在廊下吹冷風，還要著來往宮人的視線，實在是不妥。

見趙恂看著自己，皇後低聲道：“你爹爹氣得很，昨夜我離開之後，李貴妃又去安了好一陣子，聽說還是沒消氣。”

想到李貴妃昨夜來安家，皇後心裏有些不太舒服。

雖說是正妻，該有容忍之度，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心不好的時候趕走了自己，卻讓別的人陪在邊，還是難免有些難過。

趙恂：“因兒子一時糊塗，讓母親跟著兒子在廊下辱，兒子實在慚愧。”

趙恂雖還是面無表，但說得話確實肺腑之言，皇後笑了笑，并不在意。

這些年李貴妃有些有恃無恐，仗著寵在宮裏有些逾越之舉，皇後若不是仗著趙恂這個爭氣兒子，怕是早就要被李貴妃上一頭了。

所以年下趙恂病重時，皇後才會那樣著急，連士的話都會相信。

此時更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和他生氣。

但是說來也怪，李貴妃雖然和皇後不對付，但兒子趙恒對這個大哥趙恂卻是極為恭敬的，李貴妃每每想到此事，都會低聲罵趙恒不爭氣。

二人在廊下站了許久，皇後捧著暖手爐，倒也不覺得冷，看了看趙恂垂著的雙手，扭頭對著姜都知說道：

“怎麽你們做奴才的這樣糊塗，大冷的天都不給殿下捧個手爐嗎？”

姜都知連連稱錯，低下頭去，趙恂解釋道：“是兒子自己不想用，且兒子現在并不覺得冷。”

皇後正準備將自己手中的手爐遞過去，卻見福寧殿宮門打開，曹都知走了出來：“娘娘，殿下，陛下二位進去呢。”

趙恂點頭，跟在皇後後面進福寧殿書房。

家正在書房寫字，看見二人進來，立刻說道：“殿中方才雜的很，人收拾了一陣子才略能見人。”

皇後笑道：“今日天氣晴朗，明日高懸，在廊下站一會也不覺得冷。”

說話間藏了藏自己略微發紅的手背，家自是看在眼裏，說道：“皇後坐下吧。”隨後指著趙恂說道：“你站著回話。”

趙恂答是，隨後就站在殿中。

屋裏氣氛一時有些凝固，皇後開口緩聲道：“方才在廊下，恂兒還說自己昨日真是做錯了，若知道爹爹會這樣生氣，他是斷斷不會想著願賭服輸的道理，讓遼國使臣留下金冠的。”

皇後為趙恂辯白，家卻聽不進去，筆往紙上重重一，留下一個墨點。

隨即開口呵斥道：“你向來是有分寸的，往日裏我對你最是省心，但今日你母親提起此事，我也順勢說一兩句。”

家放下筆，一手背在後，一手指著趙恂說道：

“恒兒向來頑皮，場上與人打賭也是有可原，但怎麽你那日也糊塗起來？遼國使臣不提此事轉離開，你就該順勢讓他離開，何苦非要他下金冠？”

趙恂略低著頭，沒有應答，他答不出來，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像是那個冷靜克制的自己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莽撞失控的自己，這樣不控制的覺，讓趙恒對自己也有些不滿。

今日再廊下站著，是家對自己的懲罰，也是他對自己的懲罰。

見他不說話，家放緩了語氣嘆息道：“恂兒，這實在不像是你會做出的事。”

是啊，趙恂自己也知道，十幾年來，自己小心翼翼，時的每一句話都說的膽戰心驚，才有今日的游刃有餘。

見兒子被批評，皇後在一旁又心疼又恐懼，生怕因為這件事，惹得皇上不再重趙恂。

家說完這些話，坐在書桌前算是平複了一下心，但是想起顧海來彙報的況，又是心頭升起一火。

“你貴為太子，怎可在這種小事上爭一時的意氣？遼國虎視眈眈，年前就有大批軍隊在邊境集結，此時你鬧出這種笑話，傳出去兩國友好還如何維持？”

皇後聽見家已經把這件事上升到兩國高度，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趕沖著站在殿中的趙恂說道：“恂兒趕向你爹爹請罪。”

還沒等趙恂說話，家就擺擺手，不耐煩的看著皇後，接著對著趙恂說道：“元宵節燈會，諸國使臣在，你就不要去了。”

皇後有些吃驚，還想開口為趙恂分辯，但趙恂已經拱手道：“臣知道了。”

看著趙恂不發一言的樣子，皇後又驚又急，眼看著他人已經走出了福寧殿，皇後扭頭安家道：“陛下，不過是一個金冠，想必那遼國使臣也不會放在心上。”

聽聞此言，家氣的一拍桌子：“氣度氣度！顯得我泱泱大國，在乎他一個小小金冠！”

皇後繼續上前聲安：“恂兒也是為了給我朝爭彩頭，家不必這麽生氣，況且元宵燈會那麽大的場面，太子不在實在是不合適。”

家深吸一口氣，閉目靠在椅子上：“再說吧。”

家隨和，若不是真擔心遼國起兵打過來，他今日也不會這麽生氣。

趙恂走在回宮的路上，對家說的話卻并不認同，遼國論國力和兵力都不如我朝，不過是□□和太宗時大多關心朝百姓生計，而真宗實在弱，才將與遼國之間的關系變今日這般。

家雖不像真宗那麽懦弱，卻實在是過分謙和，趙恂雖然上不說，但是在心裏卻也十分認同顧海的意思。

雖有澶淵之盟在前，但若真是起手來，莫說金冠，就算想要他遼國的龍椅，他也該乖乖奉上。

想到這，趙恂瞇起眼睛，眼中有些堅定，也有些肅殺之意。

回到東宮時已經到了裴宜午睡的時間，東宮此時安靜得很，趙恂進到正殿，小黃門端來一盆熱水，伺候他洗手。

趙恂洗好之後，姜都知遞來手巾，看著趙恂的神，姜都知輕聲道：“家說不讓您去燈會，那宜姑娘也是去不了，這消息要是讓知道，指不定要怎麽傷心呢。”

想到這，趙恂忽然眉頭簇起，傷不傷心的他說不上，但是肯定又要鬧上一陣子。

東宮安靜的落針可聞，正殿中忽然傳出一聲重重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