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陸懷海眉峰微擡，也沒說話，眼神往整裝待發的謝苗兒上一掃，等開口央他帶翻牆出去。

然而這回，他又在謝苗兒上失算了。

謝苗兒滿懷期待地看著他，道：“小爺，你可以教我翻牆嗎？”

每回見陸懷海三下兩下就能翻過這高高的牆頭，心裏都很是豔羨。

飛檐走壁什麽的，要是能學會一星半點就好了！

聞言，驚訝的神從陸懷海眼中一閃即過。

金豆子說掉就掉的小娘，居然想的不是被他帶出去，而是自己翻牆？

他忽然心裏有點慶幸，方才沒有自作多地開口要帶翻過去。

不得不說，陸懷海的適應能力也很強，謝苗兒跳的想法已經不會太驚訝到他了，他不多說，只不鹹不淡地反問：“你？”

察覺到他正盯著自己纖細的手腕，謝苗兒了手：“我……我想試試。”

陸懷海未置可否，下一瞬，他忽然後退兩步，淩空躍起，極快地在牆上斜蹬幾步，眨眼間，他已經穩穩站上了牆頭。

謝苗兒呆呆地看著他轉過，蹲下，還順手從一旁的瓦間薅了狗尾草，叼在了邊。

他說：“示範好了，你試試。”

將將升起的朝正在陸懷海後，謝苗兒仰頭他，把他清晰的廓形盡數收眼中。

陸懷海當然也在看。

他是習武之人，翻個牆對他來說當然不算什麽，但對于手無縛之力的來說，那可難了。

謝苗兒深吸一口氣，學著他的樣子，往後兩步……

接下來就該蹬上牆了，陸懷海忽然很期待會怎麽做。

然後，蹲在牆頭的陸懷海發現轉進屋了？

再然後，和月窗一起從屋裏搬了一套桌椅出來？

們兩人合力，把桌椅壘好，然後謝苗兒扶著椅背，就這麽巍巍地站到了陸懷海跟前。

陸懷海簡直嘆為觀止。

看清楚他是怎麽翻牆的之後，謝苗兒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這沒有辦法學呀！

選擇用笨辦法。

牆下的土地并不平整，壘起的桌椅不免搖晃，守在下面的月窗膽戰心驚，而謝苗兒亦是害怕，腰都不敢直。

眼下已經是十幾年裏做過的最出格的事了。

有一只手到了眼前。

陸懷海說：“再不上來，等著摔下去？”

謝苗兒無暇他顧，剛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便反攥住了的手腕，一把將拉起，借力之下，謝苗兒在牆上胡蹬了幾下，終于也算是爬上來了。

的手溫細膩，就像一團雲短促地從他的掌中劃過。

陸懷海極快地松了手。

而站在牆頭上的謝苗兒才穩住形，呼吸著高的空氣，隨即想到了下一個問題。

翻牆，包括兩個步驟。

第一步，上牆；第二步，從牆上下去。

上是上來了，可接下來該怎麽下去？

謝苗兒還沒來得及思考，轉瞬間，眼前的世界忽然換了一個方向——

陸懷海長臂一，直接攬過的腰，把整個人夾在了自己的胳膊下，就這麽擒著一躍而下。

心還沒來得及多砰砰兩下，謝苗兒便發現自己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陸懷海波瀾不驚地松了手，順勢往前走了兩步，負手淡淡道：“走吧。”

他的一連串作行雲流水般流暢，而緩過神來跟上他腳步的謝苗兒嘟囔道：“好像老鷹抓小啊。”

陸懷海：……

看來他剛剛擔心多想才是在多想。

時候尚早，街上行人不算多，此時開門的都是小食店。

街邊小攤小販見兩人穿得鮮，熱絡地邀他們：“才打的年糕，來嘗嘗！”

“雲水餛飩！幾個錢的都下！”

還有沒有攤位的老人家，推著小木車，沿街在賣豆腐豆漿。

這樣熱氣騰騰、生機的場面，是謝苗兒以前從未見過的，花樣繁多的小吃的香氣就像小鈎子一樣，鈎得左看看右看看。

陸懷海瞧著，還真像一個才出巢的小仔。

不過他倒是沒有多想，只是以為這些日子在小小的院子裏憋狠了，心下思忖著，日後倒是好多出來出來。

他問：“吃點什麽？”

陸懷海早上起來一向懶得吃東西，不過眼下帶了個，他便問了一句。

隔著衫，謝苗兒了自己轆轆的肚腸，道：“都好。”

都好香啊，好想都嘗嘗。

于是兩人幹脆就近找了個小攤隨意坐下，要了兩碗年糕湯，又從推車路過的小販那賣了兩只裹筍木耳的食餅筒。

陸懷海吃起東西來幾乎是囫圇吞下去的，他正是十七八長個兒的年紀，了能連吃三碗飯，這點早飯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麽。

他早早吃完了無事可做，百無聊賴的，只好觀察謝苗兒吃東西。

謝苗兒的吃相就要秀氣許多，舀一勺年糕，安靜地嚼啊嚼，腮幫子幾乎都不會鼓起來，嚼完了再咬一口食餅筒。如此循環往複，陸懷海瞧著，面前的年糕湯應該剛剛好能配完這只食餅筒。

就像一只刻板的松鼠，非常有規律地磕著瓜子和松仁。

謝苗兒當然瞧見了他在看自己，可是食不言，不方便問。待到終于吃完，拿帕子抹過，才終于問他：“小爺，你一直看我作甚？”

陸懷海閑閑地拿指節敲擊著桌面，“謝苗，你吃得好慢。”

謝苗兒不覺得，說：“是你吃得太快了。”

聽到他們爭論誰快誰慢，小攤的老板娘都笑了。

老板娘說：“你們小夫妻還真有意思的，一看就是婚不久吧？”

謝苗兒還想解釋什麽，一旁的陸懷海已經出了銀子，擱在桌面上：“差不多。不用找了。”

年糕湯不過幾個錢，老板娘眉開眼笑地收起了銀錢，打蛇隨上，眼看兩人都起要走了，還招著手朝他們的背影道：

“祝二位百年好合，日後常來呀！”

宅院府邸裏的仆婦丫鬟，都是穩重的人，這還是謝苗兒第一次見到如此熱的市井婦人，頗有些招架不住，臉已經是微熱了。

問陸懷海：“為什麽不和解釋呀？”

陸懷海本想說為什麽要解釋，難道那老板娘有哪裏說得不對？

這話沒說出口，在他肚子裏繞了一圈，最後他說：“解釋起來麻煩。”

謝苗兒“哦”了一聲。

確實，畢竟要和不知的路人解釋他們之間的關系，麻煩的，不如算了。

陸懷海又問：“你可還記得你家布坊該往哪走？”

昨夜裏，謝苗兒已經把模糊的記憶理清了，忙不疊點頭，道：“我記得，是在西城。”陸家在東城，其實離得有點遠。

陸懷海便道：“我們去輛馬車。”

謝苗兒跟在他後，剛走到附近的車馬行，還沒邁進店門，忽然聽得後面有人在喚。

“苗兒！”

陸懷海幾乎和同時轉了。

是一個清秀的婦人，謝苗兒略略思索，回想起來了的份。

于是提了提擺，朝笑著走過去：“文二姐！”

文家是謝家住巷中的鄉鄰，文英在家中行二，比謝苗兒虛長幾歲。上回謝苗兒給在鄉下的繼母捎錢，便是幫忙接了再送了過去。

驟然見到謝苗兒，文英上下打量了這個鄰家的小妹妹一眼，見頭發高高挽起，已經是的打扮了，心下很是慨。

文英道：“你還……”

原本想問謝苗兒可還好，可是想起了這個小妹妹的去，又見後那個高個兒年漸漸走近，猜到了他是誰，便把這句話收了回去。

好與不好，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于是文英改口道：“方才我路過，幾乎都要不敢認你了，果然到了面人家裏，也沾染了人家的氣派。”

的話算不得假，剛剛確實差點沒敢認，不過此時當著陸懷海的面說，也是存著討好的意味。

張端那廝不過有個百戶娘舅，就已經能把小民了那樣，何況陸家這樣真正的宦人家？

嫁到他家做妾，文英很是替謝苗兒惶恐。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文英的話被陸懷海仔仔細細地聽了進去。

說，幾乎要認不出來謝苗兒來。

陸懷海不覺得謝苗兒在這月餘裏有什麽天大的變化，以至于人都不敢相認，因為他見謝苗兒的第一面，和今日晨起見到的并無分別。

他沒有將自己的和怪力神之事聯系到一起，只是本能地覺得不對。

陸懷海暫且想不明白，只能把文英的話當是純粹的討好。

謝苗兒不知他心想了許多，模仿著從前原說話的口氣，道：“我瞧二姐，也比從前要俊俏了。”

文英小時候有些男孩子氣，辦家家酒總是扮演爹的角。

文英啞然失笑，見後面的陸懷海神微妙，以為他不喜自己的妾室和自己多接，便沒有再寒暄，而是低了聲音，直接和謝苗兒說起事來：“你知道嗎，昨日夜裏，那張端的混球，死了！”

謝苗兒知道這個人，原還想著以後找法子，將這個壞人繩之以法，替謝爹報仇。

而他，居然就已經死了？

謝苗兒下意識回頭，去瞧陸懷海的神。

他的臉冷峻，瞳孔中訝閃過。

想到了昨晚他給自己的契書，謝苗兒心念一，想到了什麽。

作者有話說：

［謝苗兒呆呆地看著他轉過，蹲下，還順手從一旁的瓦間薅了狗尾草，叼在了邊。］

謝苗兒：他每一個作都有心設計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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