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唐岑出差依舊未歸。
蘇唯一大早到公司,迎面撞上暴走的梁工。
他正在辦公室里無差別罵人:“你們都是吃閑飯的?就這麼點數據也能錯?最新的檢驗報告呢?是不是要拖到給我上墳的時候才給我?”
偌大的辦公室雀無聲,人人逃避著梁工的眼神,個子高點兒的都伏下子藏著,把卡位當最堅最可靠的烏殼兒。
蘇唯沖一杯茶端過去,澆熄了這顆炮仗:“梁工早。”
梁工收了怒火,一張臉黑如鍋底,是累的也是氣的,聲氣地問:“你領導呢?”
蘇唯往四周圍看了看,低聲回應:“坐下午的飛機回來。”
唐岑代,不要把他的行程給無關人士,但梁工有正事兒找,應該不算“無關人士”吧?
剛當上助理,許多事拿不準。
“行,回來正好簽字。”梁工抓過杯子回小會議室去了。
蘇唯看了眼小會議室,里面如同戰場,滿桌的圖紙,通宵加班的同事,門口還坐一個“衛兵”,不許閑雜人等進。
明天早上就是投標的截止時間,每個人都忙的昏天暗地。
只有閑著。
下午,唐岑給打了個電話。
“飛機要晚點。”
“好,我等您回來。”
手機里安靜了三秒鐘,聽到一聲很輕的“嗯”。
電話沒掛,又三秒鐘后,唐岑緩緩道:“梁工有緒,但工作中不該有緒。他現在要把力放在修改標書上。”
雖然唐岑沒有明說,但這回蘇唯覺得自己聽懂了。掛了電話,起去小會議室。
標書已經印好,厚厚的一摞,同事正在一仔細核對、蓋章。
“梁工好,”蘇唯給梁工加了點茶水,“唐總的飛機晚點,會比預期時間晚回來。”
梁工端起杯子,重重往座椅上一仰:“行,我等他。兩周都熬過去了,不差這麼一會兒。”
蘇唯輕聲道:“辛苦了。”
“應該的。”他閉上眼睛,滿臉疲憊。
蘇唯想起唐岑的暗示,狀似隨意地問道:“梁工,修改的部分都核對好了吧?”
梁工睜開眼,帶著訝:“修改什麼?”
蘇唯心中不安:“標書呀?”
梁工移開目,好一陣才道:“不改了。”
蘇唯驚訝地睜大眼睛。
改標書的事至關重要。千禧廣場這個站本規模不大,但勝在位置優越、東背景雄厚,導致競標格外激烈。
為了方案,梁工已找了唐岑多次。直到今日早上唐岑發出定稿,才知道這一周唐岑親自跑場站,甚至出差外地,是為了核實設備、確定最終數據。
唐岑這麼重視的事,梁工竟然堅持不修改。
蘇唯看著蓋章的同事,為難道:“梁工,新的方案是唐總親自去場站看過后才做的,您聽他的改一下吧...”
“不用改,”梁工打斷,不耐煩道,“我做這一行很多年了,數據早就爛于心,哪里需要去人家的地盤到瞎看?都是白費功夫,浪費時間。岑總的敬業神可嘉,但是論做標書,他是個門外漢。”
蘇唯有些不服氣:“可是修改版我看過,唐總提高了7%的價格,降低了3%的本。”
價格和本是招投標中的重要考量參數。一般來說價格越高,中標的難度越大;本越低,投標公司能賺的越多。
簡而言之,要是唐岑修改后的版本中了標,只能說明他的算法更準,方案更專業。
“所以才說他是門外漢啊!”梁工坐直了,唬不住剛來的蘇唯讓他有些惱,“用上一代技去競標,還大幅提高售價,當招標方的專家都是傻子,看不出嗎?”
蘇唯聽他這麼說唐岑,小臉拉下來:“梁工,不試試怎麼知道?若是功了,這個站能多賺20多萬呢。”
“為了區區二十萬,丟標怎麼辦?”梁工也怒了,“試試?這可是大項目,你當是你們小年輕談,不高興就換一個?”
蘇唯咬著,又委屈又氣憤。
委屈的是,明明唐岑勞心勞力,負傷出差,梁工卻不把他當一回事。
氣憤的是,自己本辯不過梁工。
“行了,你跟我爭什麼,”梁工看眼眶發紅,又有些不忍心,“這不是你的事,你也說不上話,別把責任往自己上攬。反正,岑總還在天上,等他落地,標書的時間就截止了。說到底,不改,總比改了出錯要穩妥。”
說完他放下茶杯,閉上眼養,不再理。
蘇唯出了會議室,給唐岑打了個電話。
“你說服不了他的,”唐岑對的主匯報有些意外,但也沒說別的,“這件事先放著罷。”
“可時間這麼,我也想幫上忙...”
“放著。”
語氣有些重,不容拒絕。
蘇唯心頭堵,沉默了。
五秒鐘后,電話那頭傳來唐岑放輕的聲音:“蘇唯,你別急,等我回來。”
/
飛機晚點得厲害,唐岑在深夜趕到公司。
小會議室發出高低起伏的爭吵,梁工激烈的吼與唐岑冷靜的陳述形強烈對比,聽得在門外守候的蘇唯心驚膽。
最后梁工摔門而出,沖著小會議室高聲吼道:“距離結標只剩幾個小時,就算我改得出,你印得出嗎?出了問題,責任誰擔?”
“我,”唐岑冷酷而強勢,“難道你以為我負不起?”
梁工被他震懾,口急促起伏了兩次,甩手走了。
唐岑等他離開,環視一圈:“想走的都趁現在走,沒打算留你們。”
項目組的同事面面相覷,沒人敢。
也沒人敢應。
唐岑一個個掃過去,最后目穿過門框,與蘇唯的相接。
他就那麼獨自一人,站在最前面,像一座孤島。
蘇唯心里一,聲道:“唐總?”
他眼里的冰裂開、碎了,鼻尖那個顆小痣微,襯得他前所未有地有人味兒。
唐岑抿了抿薄,向開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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