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伊玦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驀地掀了被子，一個鯉魚打翻下床急急地走到案幾前坐下。

點了燈，了幾張信箋，研墨提筆寫道：“承蒙您的照拂，伊玦不勝激……”

這樣寫會不會太正經了？凌伊玦蹙了蹙眉，將那信箋一團，又重新拿起一張新的信箋，提筆沉思醞釀。

“白公子，我想對你說聲謝謝。你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援手，給予我無盡的關懷，伊玦將銘記于心，永生難忘。”

等放了筆，自己讀了一遍，不啞然失笑。

這是不是有點太啰嗦了？不符合的風格。

于是又將信箋一團。

到底應該如何跟白羽笙道謝呢？凌伊玦苦思冥想，握住筆的手提了又放，放了又提。

終于，凌伊玦大筆一揮，在雪白的信箋上龍飛舞如走龍蛇，末了，舉起那信箋，滿意地頷首。

那信箋上赫然寫著——阿笙，謝謝你。

心想，有時候千言萬語，可能還不如這幾個字來得實在。

敲門聲響了三下。

白羽笙推門而，手中還捧著一碗淡黃的湯藥。

凌伊玦見他闖進來，慌慌張張將手中的信箋對折，藏在后。

白羽笙偏頭看了看，問道：“你手里拿的是何？”

“沒有……適才我在練字而已。”凌伊玦將信箋隨手塞在一本書冊。

“把這藥喝了。”白羽笙將手中的碗遞給凌伊玦，“這是昨夜用紫曇熬制出來的。”

凌伊玦接過那碗溫熱的湯藥，輕輕吹散了表面的熱氣，然后慢慢啜飲。

藥過嚨，帶著一苦和淡淡的甘甜，那是紫曇花的獨特味道。能夠覺到湯藥在胃里緩緩擴散，帶來一暖意。

“我記得這藥需要用清晨的水來煎熬，”凌伊玦看著碗中清澈的一弧，向白羽笙問道：“那昨夜你是不是一夜沒睡？”

“你忘了，我可是狐貍。”

白羽笙微仰著頭，出清晰流暢的下頜線，“狐貍是夜行。這水，是我在日出前收集的，那時候的水最為純凈，藥效也最佳。”

凌伊玦握著碗沿的拇指了，這是長這麼大以來，遇到的唯一一個對自己微之人。

雖然師父蘇鈺養自己人，但師徒之終究了些親與理解。師父蘇鈺雖對嚴厲，卻鮮有時間真正了解的心需求。

那一句“謝謝你”又哽在中，始終無法說出口。

因為始終覺得語言總是蒼白無力的，真正的謝，需要行來詮釋。

但自己的能力有限，實在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幫白羽笙找回那條尾。

這樣弱小而自卑的自己，真的值得他如此付出嗎？

“又在想什麼呢？”白羽笙拿過凌伊玦手中的空碗，打量著那副陷沉思的模樣。

凌伊玦回過神來，怕他用讀心看到了自己的心思，連忙從案上了一本冊子，岔開話題道：“沒有。我是在想這個。”

一邊說著，一邊翻開書中折角標記的一頁，遞到白羽笙面前：“明縣令早在一月前去陳記醫館開了一個藥方，當時寧師兄對我解釋這藥方只是用于忘卻痛苦記憶的，可后來我在李文杰送來的冊子中發現了這個。”

白羽笙接過那本冊子，只見那一頁上記錄著一個藥方。

藥方下用蠅頭小楷寫著功效，其中有一約半指寬的紙面看起來似乎比別更鮮亮，上面寫著：加麝香可用于防控魂。

“這麼說來，這明縣令早有預謀。”但白羽笙的話語中毫沒有半點意外。

凌伊玦眉頭鎖：“不錯，但更讓我擔心的是，他為何會如此防備控魂？看來他對狐妖的了解并不。”

的直覺告訴自己，明縣令應該不止是想捉住九尾狐妖為明銘報仇那麼簡單，背后一定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凌伊玦目如炬地注視著白羽笙：“或許，這背后藏著一個我們尚未知曉的。不過，我們還需要先了解這明縣令的真正意圖。”

“要不然我化形潛明誠府上打探打探？”白羽笙端著下頜對凌伊玦說道。

凌伊玦蹙眉搖頭：“既然他知曉了控魂的防之，那必然還有其他的防備措施，你化形潛風險太大。我們還是需要從其他途徑手，先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

白羽笙彎了眼角，“你果然還是很擔心我的，對不對？”

凌伊玦見他這般說，有些赧然地捂了假意輕咳幾聲解釋道：“我……我只是出于對我們行的安全考慮。”

白羽笙見將臉撇過一旁，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眼中閃過一溫暖：

“我明白。不過，你的關心，我收到了。”

他端了空碗就要出門，又聽凌伊玦在后悉悉索索地翻找些什麼，于是放緩了腳步。

“你等等——”

白羽笙的角浮起一不易覺察的淺笑。

“這個，是我今晨隨手一寫的，就當作練字而已，如果你不介意，可以送給你。”

凌伊玦盡量低了語調，看似漫不經心地遞給白羽笙一張對折的信箋。

白羽笙也不過問，很自然地接過信箋，神上沒有半點好奇與意外：“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你出去了再看啊。”凌伊玦的語調極其低。

等白羽笙將空碗拿到后院一放，作輕地打開那張信箋，上面極娟秀工整的五個字映他冰藍的眼眸——阿笙，謝謝你。

他本就上揚的角笑意更濃了。

凌伊玦見他去了后院，躡手躡腳跟著出了門，本打算暗中窺探他看到信上容的反應，卻無意間發現一里外的山間石徑上，寧燊正驅馬向著的方向而來，不由心中一凜，火速奪門而出。

“寧燊師兄，是有何事來找我嗎？”凌伊玦將寧燊攔在半路。

寧燊下了馬，見神有些張，目移過的肩頭朝著小木屋看了一眼，從懷前的襟里拿出一封裝裱的信帖遞到面前：“師父邀請我們明日辰時回辛閔門講道。”

“明日回辛閔門講道？”凌伊玦低聲重復，眼神中閃過一疑。

“是的，師父說我們是這次試煉獲得金葫蘆之人，因此希我們能給后輩講道授業。”寧燊的目也再次投向小木屋的方向。

凌伊玦才想起來這個講道是辛閔門的慣例，這是這些年來鮮有人獲得金葫蘆，已經很久沒有講道了。

擔心再繼續問下去寧燊會發現白羽笙就藏在自己家里，忙答道：“我明白了，寧燊師兄，我會準時回辛閔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