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規矩

直到廷總管請見, 方打破了屋中沉悶。

太後娘娘駕不日回鑾。宮中迎駕一應禮數齊備，廷特呈來供陛下覽，再行添改。

祁涵略略閱過，并無疏, 便由廷安排。

“奴才領旨。奴才告退。”

仲夏時節, 除過尋常的果脯點心，膳房今日午後還備了兩盅山來。

白釉暗花的高腳碗中, 底層先鋪一層碎冰, 接著覆蓋上牛與酪。新鮮現做的櫻桃醬將山的調和得煞是人, 最上頭還了一小朵鮮花做點綴。

容璇舀了小勺口，冰涼酸甜, 愜意且清涼。

搭配著山，還有鹹甜點心各三盞。

今日提到的戶部要事隨著山慢慢化去，只是三載戶部為，到底并非空夢一場。

祁涵合上奏疏, 二人心照不宣地揭過了此事。

……

夜如墨, 漢白玉池中水霧氤氳。

向菱與向萍捧了寢候在屏風外, 沙，娘娘沐浴的時辰似乎已比尋常遲了兩刻鐘。

不過陛下尚在書房理政，無需催促。

沐浴池水已微有些涼，在夏夜裏倒是無妨。

容璇閉目養神，近日壽安宮已在重新灑掃布置，改換夏令陳設, 想來太後娘娘回宮之期便定在這幾日。

與這位昔日的中宮之主不過一面之緣，印象中是位極端莊華貴的婦人, 不易親近。

先前也問過明琬宮中的嬤嬤，加上容夫人出嫁前提點的, 太後娘娘乃平侯府嫡長，出顯赫，更是敬宗親自選定的兒媳，先帝繼位後便正位中宮。言太後執掌後宮二十餘載，上下敬服，從未有過差池。

秦氏那時語重心長：“太後娘娘穩坐中宮之位多年，哪怕陳貴妃再如何盛寵，都未能問鼎後位。我朝重孝道，太後娘娘膝下更是唯有陛下一子。民間婆媳尚有諸般講究，何況太後娘娘乃一國之母。你宮後且萬事謹慎些，務必要好生侍奉太後，切莫忤逆。”

容璇聽一半留一半。名分上是寧遠伯府的兒，秦氏盼著能給容府帶來榮。至于其他的，便是遇事委曲求全，忍字為先，聽聽便算了。

幾方話語拼湊，容璇心中大致也有了數。

太後娘娘不是溫和好相與的子，駕回宮，自己的日子應該不會像現在這般好過。

容璇嘆口氣，心中看得還算通。

畢竟在戶部時，同樣要揣尚書大人與侍郎大人的心意，尋求升遷時機，平移到後宮中都一樣。

想想每月能領到的厚俸祿，應對婆母……尚且還能接罷。

果然俸銀越來越不好掙了。

容璇睜開眼眸，橫豎日子在哪裏都得過，自洽便好。

銀鈴輕響，向菱與向萍服侍娘娘更。

用系帶挽了墨發，容璇神平和。

紫宸殿冰鑒中用了冰，夏夜裏也只覺涼爽。

祁涵尚未歸來，隨意翻了本書打發辰。

也不知過了幾盞茶的工夫，室門打開，帶起一小陣風，燭影搖曳。

容璇合了手中書，笑著喚一句：“陛下。”

祁涵已沐浴過，外殿燭火逐一熄去，二人皆上了床榻。

此刻約莫到了睡的時辰，祁涵道：“有心事？”

容璇沒有否認，在郎君溫和的目中，道：“太後娘娘回宮，臣妾在想預備些什麽。”顯得有些不安，“臣妾……并不知太後喜好，也不知該如何討歡心。”

要想知道這些，問帝王總歸不出差錯。

眉宇間有一抹愁，默默來時，人心都了幾分。

祁涵低頭吻一吻，思忖片刻後稍稍整理思緒，便開始與說起些中宮舊事。

他所說的自然更詳盡清楚，容璇心底將要之一一記下。不為其他，只是便于自己在宮中過得更舒心些罷了。

“母後……極重規矩，你慢慢會知曉。”祁涵最後道。

容璇點頭，能有所準備，心下也稍安。

夜漸深，室中最後一盞燭火熄了亮。

“放松些。”他低低道。

……

五月初十，宮中尚宮、尚儀二位率衆啓程往頤安行宮，恭迎太後回京。儀駕肅穆恭謹，盡顯天家氣度。

宮中亦為此鑼鼓準備。第四日黃昏時分，乾安門外遙遙可見儀仗隊伍。離得近了，儀仗中的十柄五龍傘在夕下愈顯華。太後車駕略停于乾安門外，容璇隨帝王在前，向太後見禮。

“母後。”

“太後娘娘萬福。”

皇帝純孝，言太後心中寬：“快起來。”不過是去頤安行宮小住幾月，回京禮數安排得如此周全。

、宮人皆迎候在此，齊齊跪地行禮：“太後娘娘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

乾安門大開，太後娘娘駕宮。

容璇與祁涵另坐一乘車駕，一路至壽安宮前。

壽安宮一應布置言太後尚算滿意，廷總管好生舒了一口氣。

待其餘人等退下，太後邊的福寧姑姑也道娘娘今日疲憊，容璇識趣地知道自己不該多留。

祁涵攜一同告退，容璇依了吩咐明日再來請安。

宮人有條不紊進出，壽安宮寢殿很快換上太後娘娘慣用的件。

雖舟車勞頓，但未曾妨礙太後娘娘調來近兩月的彤史署①記檔。

福寧在旁陪著，吩咐小宮將殿中燭火照得更亮堂些。

記檔停于當中一頁，福寧跟著看過，心下明白宮中所言非虛，宸妃娘娘的確頗陛下寵。

“後宮專寵，可并非好事。”言太後聲音不輕不重。

“娘娘說的是。”

太後娘娘離宮前，宸妃的家世問得清楚，也是放心的。只是沒能想到，短短幾月，宸妃竟如此寵。

“話都與說過了？”

福寧稱是：“娘娘安心。”

後宮尚是太後作主，其他人翻不出花樣來。

端了安神湯：“娘娘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罷。”

……

翌日卯時容璇起，坐于銅鏡前由侍梳妝。

依著後宮的規矩，宮中妃嬪每月逢五逢十，要跟隨皇後向太後娘娘請安。後又改作年節與初一十五，視太後心意而定。

譬如敬宗的生母，端明太後常年抱恙，亦嫌棄此規矩繁瑣，便免去了闔宮請安之禮，後妃只在佳節拜見。

今日恰是十五，容璇依著太後喜好，擇了一碧廣袖如意紋的對襟錦，既不過分豔麗，又不會顯得素淨。

按理說沒有朝會，祁涵倒還比早了一刻鐘收拾妥當。

待得容璇梳妝完畢，他道：“走罷。”

容璇點一點頭，原以為他要去閣議事，沒想到是與一同去壽安宮請安。

紫宸殿與壽安宮皆在皇城中央，彼此相去不遠。

旭日初升，偶有涼風習習，尚不算炎熱。

“奴婢給陛下請安，給宸妃娘娘請安。”

壽安宮外，大宮荷茂本已得了吩咐，這一下倒有些手足無錯。

恭敬請了陛下與宸妃娘娘殿，宮人奉上茶水，荷茂趕忙去回稟福寧姑姑。

寢殿中，福寧方在查看袍，叮囑宮人妥帖熨燙。

見到荷茂，道：“宸妃娘娘到了？請去廊下候著便是。”

昨夜分明叮囑過，這丫頭怎麽還是不知道規矩。

荷茂有苦難言，回了話後，福寧原本的話語頓住，倒是沒有置喙荷茂的自作主張。

“你先回前殿侍奉，我去回太後。”

“是，姑姑。”

室中，言太後已起，尚不急著梳妝。

兩位侍在備淨面的巾帕，言太後瞧進殿的福寧，道：“怎麽了？”

“回太後娘娘，陛下與宸妃娘娘來給您請安，同在外間。”

“這孩子真是，朝政如此繁忙，有孝心也不必拘在此。”

福寧回稟過，領了太後娘娘的吩咐往前殿傳話。

“陛下萬福，宸妃娘娘萬福。”

容璇後，向菱與向萍也是一禮。

福寧含笑道：“陛下，太後娘娘尚未起。娘娘一早便代過，陛下以國事為先，不必等在此。”

容璇不好茶，此刻也端了茶盞品茗作掩飾。

“也好。”祁涵頷首。

福寧面上笑意更甚，只是那笑才了一半，卻聽得帝王t道：“既如此，姑姑便回稟母後，朕與宸妃午間再來陪用膳。”

他看向容璇，自然地對出手：“走吧。”

福寧姑姑愣了片刻：“恭送陛下，恭送宸妃娘娘。”

一會兒的工夫，太已升起，照回廊下。

茶才喝了半口，直到手被帝王牽著，跟著帝王出了壽安宮許久，容璇仍沒有反應過來。

大抵是沒睡醒的緣故，又或者是不可思議，愣愣道：“便這麽走了？”

祁涵沒松開的手，笑道：“怎麽，難不你還想繼續等著？”

容璇他，帝王眸中毫沒有意外神，像是對壽安宮之事早有準備。

“時辰尚早，回紫宸殿睡會兒罷，朕午間來接你。”

“那陛下呢？”

祁涵笑了笑：“朕自然是去書房。”

他喚來秦讓：“送娘娘回宮吧。”

“奴才領旨。”

紫宸殿中床榻已收拾好。晨起折騰這一圈，容璇本是有些困倦的，眼下反而沒了睡意。

便是方才再遲鈍，此刻也回過神來。

見宸妃娘娘沒有安寢的意思，向萍道：“娘娘可要先用些早膳？”

想了想，容璇點頭。

一日三餐可不能誤下。

用罷早膳，讀過半卷書，容璇想在紫宸殿中補眠一會兒。不過懷著心事，未曾睡。

約莫巳時，提前在殿中等候帝王。

“有話要問朕？”

容璇安靜一會兒，還不知道如何開口。

祁涵點一點的額頭，他既迎娶宮，當然會記得自己的承諾，在這宮中必定是要好生護著的。

“母後那兒的規矩，的確時有繁瑣。”他笑笑，“不過朕可從未提過，要你苛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