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明帝作為叔父，沒辦法像管教自家兒子那樣管教太子，懲治不得，苛責不得，放任其行事又會引發朝臣和百姓不滿，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此番太子回宮，前朝甚至出現了廢太子、另立儲君的聲音，淳明帝這個半道登極的皇帝，當年在太后薨逝前指天發誓會將皇位還回去，又做了這麼多年慈的叔父，自然是曉之以理之以地安了朝臣的緒。

另一派堅定站在太子這邊的老臣也有話說，太子在外征戰多年，如今年過弱冠，早該娶妻生子，為大昭江山綿延脈，不可重蹈景祐帝的覆轍。

當年景祐帝若非子嗣不，也不會發藩王之，最后讓庶出的弟弟瑞王撿了便宜。

思及此，淳明帝眉頭深深地蹙起，良久一嘆：“太子的婚事，也可張羅起來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眼底不約而同地閃過一復雜。

這些年為了開枝散葉，淳明帝廣納后宮，誕下九子十二，皇后肚子也爭氣，嫡出的皇子便有兩位。

自己親生的兒子同樣出，皇后又怎甘心為他人作嫁裳？

可當初淳明帝曾在先太后跟前發過誓，朝中上下又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未免冠上竊國賊的罵名，淳明帝夫婦只能在天下人面前扮演好慈父慈母的角，將太子視如己出。

太子就算再暴無道，那也是景祐帝的脈，是比淳明帝這個暫代的皇帝更加正統和尊貴的皇家脈。

兩廂靜默片刻，皇后溫聲道：“臣妾明白，改日便為太子適齡的人選，只是……陛下您也知道，太子那樣的子，尋常的世家閨秀只怕都……”

淳明帝自然明白，太子這狠戾不仁的心，京中貴無不敬而遠之，可若是與朝中肱骨之臣聯姻，淳明帝又怕為太子增加助益。

左右為難之際，皇后琢磨出了法子：“不如……眼下先讓務府和教坊司挑幾個模樣不錯的侍寢，照顧太子起居，等太子傷勢痊愈，再熱熱鬧鬧地辦一場選秀，給太子合適的妃嬪人選。”

夫妻倆眼神替，彼此都看懂了對方的心思。

安排侍寢宮，一來可以安自己人，確保不會留下子嗣。

二來也能堵住悠悠眾口，帝后作為太子的叔父叔母，一直積極張羅太子的婚事，并無謀朝篡位的小人之心。

三來方便將來制造事端，讓那些垂涎太子妃之位的世家高門看清楚，太子暴戾，并非良配。

那廂云葵驚惶不安了幾日，還沒等到太子找上門來，這才慢慢松口氣。

仔細想想，一個不起眼的小角，哪能被那尊大佛給記住呢？

可才放心沒兩日，皇后宮中來了人，是個眼的嬤嬤，云葵記得在攬月閣見到過。

“娘娘請云葵姑娘過去一趟。”

云葵愣在原地，有種不好的預，“不知皇后娘娘傳召，所為何事？”

那嬤嬤笑道：“姑娘花容月貌，娘娘不忍明珠蒙塵，有心提拔，是喜事啊。”

第4章

皇后這幾日遣務府挑了不人送進東宮，只是無一例外都被太子拒之門外，甚至有兩個有心放在太子邊的眼線，據說也因在太子面前手腳，被拖出去置了。

皇后氣得不輕，惱怒之下又有些后怕。

難不被太子發現了什麼？

不應該啊。

自問這些年來盡職盡責，至表面功夫做足，沒人敢說一句不好。

送去的那兩名宮，也是做得格外蔽的。

罷了，眼下最要的，是先將前朝那些老臣糊弄過去，讓他們知道這個做母后的已經仁至義盡，結果如何，可不是能掌控的。

只可惜先前派出去的那幾個廢連太子的都近不得，還落得如此下場。

思及此，皇后便有些頭痛。

還是邊的秦嬤嬤出了主意：“依奴婢瞧，上回侍藥那個宮倒是膽大機靈，模樣也是極好的，那一番折騰下來，太子竟還留著的小命，可見也算是個有造化的，說不準……能為娘娘所用。”

經這一提醒，皇后想起那張俏麗嬈的面容，心中一。

“去，把人給本宮帶過來。”

……

云葵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直覺皇后娘娘特意傳喚這樣的小螻蟻，絕不會簡單。

即便侍藥有功，先前也已經賞過了，這一回，只怕還是與太子有關。

果然。

皇后坐在金牡丹榻上，見來，放下手里的茶，恬和一笑：“上回在承殿，若非你侍藥有功，太子也不會那麼快醒來。”

云葵聽到“太子”二字，額角青筋直跳，只能著頭皮答道：“奴婢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皇后垂眼瞧，心中一哂，這樣的子見得多了，想攀高枝兒，又財如命，這樣的人最好拿。

“先起來吧。”

云葵依言起，“謝娘娘。”

皇后上下打量一番，滿意地笑道：“果然是個人胚子。本宮瞧你是個膽大心細的姑娘，在膳房當差著實委屈了。眼下太子尚在病中，底下的宮人無用，連藥都喂不進去，本宮就想到了你。”

云葵心下一咯噔，皇后該不會是想讓到承殿，專門為太子侍奉湯藥吧？

皇后言明目的：“本宮有意提拔你為侍寢宮，今后便侍奉太子左右，你意下如何？”

“侍、侍寢？”云葵面上大驚，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皇后輕笑一聲：“怎麼，你不愿意？”

云葵后背全是冷汗，連話都說不利索：“奴婢無能，只會在膳房打雜，不……不會侍寢。”

是盼自己有個歸宿，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還是明白的，更何況對方還是殺人如麻的太子，這簡直……就是去送死。

皇后道：“以你的姿，侍藥也是大材小用，至于房中事，本宮自會派人教你，做了太子的枕邊人，來日可是前途無量的。”

皇后面上雖和善，可云葵卻聽出了一不容置疑的味道。

還想再掙扎一下，“只怕太子殿下嫌棄奴婢笨手笨腳，不待見奴婢……”

見推三阻四，皇后便有些不豫，秦嬤嬤眼瞅主子變了臉，肅著臉上前說道：“那可是東宮，人人求而不得的殊榮，娘娘有心抬舉你，這可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還不速速謝恩！”

心道當日侍奉湯藥的時候，這丫頭就恨不得使出渾解數，這會倒是扭扭拒還迎了起來。

云葵推拒不得，只得跪下謝了恩。

面前可是皇后，一國之母，不是素日里能與們有商有量的管事嬤嬤，皇后既然找上，此事便再無轉圜的余地。

日夜擔憂的事終于以最可怖的方式發生了。

一想到那個狠戾嗜的太子殿下，想到承殿被拖出去的尸，后背都出了層冷汗。

太子殿下連做夢都想把掐死，若了承殿，只怕不出半日，就要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可窺探夢境之事屬怪力神，不能為外人言，旁人只會當為了活命胡言語，甚至能把打妖怪。

渾渾噩噩回到膳房，管事嬤嬤已經得了吩咐，告訴往后不用再住下房的通鋪了，有了新的住。

云葵心：……倒也不必急著搬家。

的腦袋可能還沒等搬去新的住，就已經搬家了。

丹桂握著的手，含淚道：“你放心，來日我給你多燒些紙錢，不會讓你在地底下過苦日子的。”

云葵更想哭了。

那十兩金子還沒捂熱呢！

平生頭一回對有錢賺沒命花有了清晰的認知。

侍寢宮雖是末等，卻也是有品階的，與司儀、司門、司帳三人一同住在承殿后的配殿，四人主要負責太子寢殿鋪床疊被、洗漱更等瑣事，名頭雖有不同，其實心照不宣都是太子房中的侍妾，隨時等候太子的臨幸。

換作任何時候，這應該都是們這些底層宮飛上枝頭變凰的機會，近水樓臺，倘若誕下子嗣，那可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可偏偏攤上這樣一位太子，東宮儼然與閻王殿無異。

云葵簡直哭無淚。

與一起的三名宮都是攬月閣出來的，司儀琴棋書畫樣樣通，司門擅琵琶，司帳善舞，只有……空有皮囊，一無是。

但顯而易見的是，太子面前，再好的皮囊也一無是。

承殿那些被拖出去置的宮哪個不是容貌出眾，太子殿下殺起人來可毫不手。

下半晌，秦嬤嬤帶人來教們規矩。

所謂規矩，無非就是在承殿里里外外的事宜。

當然，眼下太子重傷，最要的還是給太子侍疾。

魏姑姑專門請來醫，教們如何包扎上藥，如何喂水喂飯，甚至親自將端茶倒水、鋪床疊被、蒔花弄草、熏香燃燭一應差事都做了示范，讓們一樣樣學著做，直做到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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